2008年4月28日 星期一

現象學十四講第六講讀書整理

字詞的顯現
通常我們很快地就辨認出在眼前的一串文字,很少意識到對字詞的辨認會先經過對文字本身線條的知覺。但如果是我們所生疏的外國文字(譬如一串阿拉伯文字),或較為艱澀少用的國字(譬如第一次看到春聯上的合成字「招財進寶」),這樣的知覺經驗就會較為深刻。
對標記的知覺有哪些性質?「這樣的知覺是一個持續的歷程,包含著視覺焦點的變化,還有注意力從一個部分移動到另一個部分。」譬如字詞的線條、筆畫、字體、字跡等。當辨認出字詞時,另一個意向性,表意意向便開始作用。表意意向奠基於知覺,「它依賴著對那些變成文字的標記的知覺,所以它也是一個有所立基的意向,也是一個更大整體的一個非獨立部分。」而且顯然地,表意意向為一種空虛意向。

表意意向並非心中的影像或具體的概念
當「橫須賀鎮守海軍陸戰隊」這段文字的出現,我空虛意向著這個部隊,這是表意意向。可能在我心中出現一班士兵在海灘上操著蛙人操的影像,或我想到電影《搶救雷恩大兵》,士兵們乘著搖搖晃晃的水鴨子,在艇上禱告、嘔吐、昏眩,準備搶灘登陸前的畫面。任何可能的想法或影像都可能出現,但這些都不是「橫須賀鎮守海軍陸戰隊」的表意意向。就如同對回憶的誤解一樣。表意意向並非一個影像或具體的概念,或甚至文字本身。而是我們的確透過眼前的字詞空虛意向著那個部隊。

知覺的空虛意向與表意意向的差異
讓我們回過頭想想,知覺立方體的過程。當我看立方體一個面時,其它的面不顯現,我空虛意向著立方體不顯現的面,然後我可以移動我的身體到其他的面,原本空虛意向轉為滿實意向,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是流動的。知覺有這樣連續的過程,它由一個焦點轉向另一個焦點,注意的部分不斷的轉移與變化。但字詞的表意意向「一次就指向一個完整的目標,它比知覺中的空虛意象更清楚地指向一個完整的目標,它比知覺得空虛意象更清楚地指向一個精確的目標。表意意向並不是平順漸進的,而是斷開的、可個別確認的。」另一方面知覺的空虛意向還是在感官層次,而表意的空虛意向則屬理性層次。表意意向是理性的入口。

結合表意行動的空虛與滿實意向
表意意向占據了我們大部分的思緒活動。它是最常行使的意向性活動。因為人早已生活在字詞與言語之中。我們需要與人溝通,言語可以滿足需求,執行許多任務。我們需要辨認在生活中種種的字詞,以行使我們的理智生活。
我們知道,知覺伴隨著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的混合結構。前面也提過,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的結構在任何形式的意向性裏都可以發現,當然,其中也包括表意意向。
  結合表意行動的空虛與滿實是最屬我們的意向性。因為我們可以在事物不在場時以字詞來命名與談論它,我們也可以實際來到所談論對象的面前來,看看它是否和書上所說的,或別人所講的一樣,「我們考察表意的勾畫是否可以轉變成為知覺的勾畫。」在表意行動的顯現與不顯現交互過程當中,「我們達到了一種更高階形式的同一性。經由字詞,我們的命名與談論比僅只是想像與預期來得精確許多。」
  對表意意向的整理可歸納出三個要素:指涉(reference)、字詞(word)與意義或意涵。

圖畫意向
  表意意向與圖畫意向都是奠基於知覺的意向性。那表意意向與圖畫意向有何差別?表意意向是透過在場顯現的文字「妙覺禪寺」向外指向這一個寺廟。而圖畫意向,譬如我眼前的「國立東華大學97級畢業生合影留念」這張照片,則是將圖像帶到我的鄰近之處,圖畫意向是朝向內的意向性,它並不像是表意意向向外指向一個不顯現的對象。
  另外一個表意與圖畫意向的差別是,表意意向較為抽象,圖畫意向較為具體。在我眼前的這張畢業照捕捉了當時拍攝的面、面向與角度或光線等。
  圖畫意向比較像知覺而不是表意意向。就像知覺一個物體,譬如我眼前的這台筆記型電腦,我將注意的焦點從鍵盤上的小紅點,轉移到銀幕下方的顯示燈號,有正在閃爍的像電塔在發射訊號的圖示,也有一個月亮形狀的燈號,或是鍵盤右下方有IBM的註冊商標等。圖畫意向也有這種知覺游移的要素。在我眼前的畢業照,我看著耀盛老師坐在靠第一排右邊第一位,志如老師坐在第一排的中間,或者是我看到自己站在最上排最右邊等。我的注意力從一個部分轉移到另一個部分,就像我知覺著筆電一樣。
  不過,知覺意向性與圖畫意向還是有所差別。因為在我眼前的筆記型電腦還有另外不顯現的面可以轉為顯現。我可以闔上筆電,我看見一個蓋子的開關、蓋到某個角度時,我發現銀幕的燈光會熄掉,或是筆記型電腦的底座有型號的貼紙。但是一個圖畫並沒有這些另外的面。圖畫的面、面向與輪廓是被(拍)畫出來的,它的另一個面充其量不過是這張相片的背面,白色的相紙。

如何欣賞藝術作品?
  觀賞藝術作品的樂趣在於表意意向與圖畫意向彼此間的互動。如文中所提的,「我們可以以言語談論材料基底或是內容主題:我們可以說圖畫中的法蘭西斯培根是很愉快的、壯年的以及開朗的……或是這個藍色與白色對比得很好。」

指示、符號或信號
  現象學所談的指示、符號或信號是什麼?指示意向性就像是我騎車在路上時,看到的路牌。我看到一個像盾牌形狀的標誌裏,標示著九。這個牌子讓我確定自己在台九線上,我按著這個指示,可以從新店到宜蘭,在從宜蘭到蘇澳,最後再到達花蓮。
  指示與字詞有何差別?雖然指示與字詞都共通指向不在場的事物,但彼此間還是有所差別。指示意向性「並沒有非常明確地讓我們以某種方式來意向著這個事物,他們只是把指示到的事物提出來。而字詞為我們把事物勾劃起來;它們給予名稱,並說出關於這些東西的事情。」
  另一個差別在於,指示意向不進入句法,它只讓事物間有順序的關係。而字詞「是屬於句法的」。它讓事物有相當大的彈性來呈現。

豐富的多重樣態,聚實的同一性 
  在本主題底下,作者回顧了到目前為止所討論的種種意向形式。有屬內在生活感性層次的意向性,知覺、回憶、想像、預期。以及奠基於知覺的,向外部世界展開的理性層次的意向性,知覺、表意、圖畫、指示。
  在這兩組的任一組中,「其中的變化形式都是相互依賴的。若沒有想像與預期,我們就沒有回憶;若沒有能力去執行表意義向以及建立指示記號,我們就沒有能力進行圖像意向。」
  一個對象經由這些多重樣態的意向性形式的展現時,其同一性也就更加的聚實。就像瞭解一個人,你可以從他的文章中去瞭解他,也可以從他的相片看到小時候的他,或者回憶與他的互動,他說過的話,他的表情等。經由面、面相與輪廓的部分,或各種不同意向性形式等等,一個人的存在也就更加凝聚堅實了。
  上述所討論的意向性形式都是在自然態度中發生。然而,現象學態度要求我們對自然態度的對象保持一個距離。「我們從一個不同於當時我們運作它們的立足觀點來思索他們、區別它們,還有描述它們。我們懸置了我們的自然意向性,把與這些意向性相關連的同一性存而不論,我們解開了人之所以為人,之所以維擁有世界並在其中經驗事物的理性之人的複雜設置。我們提供了能意與所意的分析,因此得以明瞭在世界上做為事物顯現的受格意涵為何,同時也澄清了何謂存有者的存有與示現。」 
  
       

2008年4月22日 星期二

現象學十四講第五講讀書整理

知覺與回憶
在第二講舉出了一個知覺立方體的現象學描述,使我們瞭解從一個位置上看立方體時,我們一定只能看到立方體的一個面,因為人一定有一個位置,有一個角度。然而,除了看到這一個面之外,另外還有其它未顯現的面,而我可以移動身體來使原本不顯現的面得以顯現,使空虛意向轉為滿實。知覺有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的混和結構。同一性是在這樣結構基礎上,不斷的給出之後所成就的。然而,對象的同一性不只在知覺中獲得,它也在其它形式的意向性可以認取。譬如記憶與想像。
如何區別知覺與回憶?記憶對象的「不顯現」是無法透過身體的移動而轉為顯現。我無法像知覺立方體一樣,可以藉由視線或身體的移動使得原本不顯現的面轉為顯現。記憶對象的不顯現更為根本。
另外,以知覺及回憶的所意層來說,知覺是此時此刻的;而記憶是彼時彼的的。

回憶不是心理的圖像,回憶是過去知覺的再活化
現代的腦神經科學或認知科學的發展,使我們傾向將回憶看作是心理面的一個圖像,一個刺激打入視網膜,經由注意及其他程序儲存在大腦中。像是電腦般的層層資訊處理歷程。而現象學用更貼近我們經驗的方式來說明回憶。並說明把回憶看做是心理圖像的謬誤所在。文中指出:『在這種看法中,記憶就和看到某人的照片並認出這個人是誰,是在哪裡拍的照片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差別只在於照片是在「心理之外」(extramental)的世界中,而記憶中的心象是在「心理之內」(intramental)的世界中。』以這樣的觀點來說,回憶就和看照片沒什麼兩樣。
如何區別看圖像與回憶?文中指出:「看圖象時,我們看到一個物體描繪著另一個物體。而在回憶中,我們並沒有看到一個物體描繪出另一個物體。」回憶比較像是我們直接看到那個對象。也就是說,「在回憶中所發生的是我們再度活出先前的知覺,而在回憶中出現的對象就如同它們當時被給出的樣子。我們捕捉到我們先前在意向生活中發生的那一個部分,把它們再度帶來生活中來。」
就像做了一件丟臉的事一樣,我會反覆地回到事發的場景,回憶讓我從回到我當時的知覺,並感受當時的困窘。
回憶的顯現與不顯現結構
如何區別知覺與回憶之間的顯現與不顯現結構?知覺的對象如果在場就顯現,不在場就不顯現。我還可以透過觀看位置的變化來使得不顯現的轉為顯現,空虛轉為滿實意向。
回憶的顯現與不顯現的結構是什麼?如何描述它們之間所意層的區別?回憶出現了一組新的多重樣態與同一性結構,是不同於知覺的。「在記憶中,我們不只再度活化了某一個對象,而且是做為彼時彼地呈現出來的對象。另外,這種對象的再度活化是在此時此地為之,但卻是以做為過去之事的形式為之。而被知覺到的事物所承有的形式是此時此地的。」

回憶真的是過去知覺的再度活化?
作者如何回應可能的質疑,並提出說服人的論述?他說「我們可以重覆活過過去的意識生活中的屋部分,我們可以再度活化一個意向經驗。當然,這必然有它的神經學基礎。知覺中所牽涉到的神經活動以某種形式再度被引發,意識知覺再度被活化,還有,原本在知覺中呈現的物體再度地呈現……老實說,要不是在回憶中我們獲得一個一般性的過去感,我們如何能夠把內在圖像解釋為一個我們過去所看到事物的影像?過去感又如何能為我們所感受?」

回憶的規則與限制
「如果我們要對現象忠實,就必須要以它被經驗的方式來描述它,而不是只把我們希望的、認為對的投射到這個現象上……當然,錯誤確實會發生;常常是我投射出我想看到的,或我認為我應該看到的某個東西。我在回憶與想像之間擺盪。回憶的難以捕捉是惡名昭彰;它並不是可靠的證明,但這就是回憶的限制。」

回憶中的自我
回憶的對象是在彼時彼地給出,而由此時此地為之。這是回憶的所意層。
自我在回憶的面向則屬能意層。對於回憶的自我,可以區分出「正在回憶的我」以及「被回憶所帶出來的我」的分別。而自我的同一性正是由這兩面向所相互構成。

回憶與想像
回憶與想像有何相同與相異處?回憶與想像的所意層不同,但同樣都有移置的發生。回憶是自我移置過去彼時彼地知覺的我,它朝向一個特定的時間或空間。而「在想像中的彼時彼地卻是無時無地,沒有特定的時間點與地點。」
回憶與想像另一差異是不同的信念樣式。回憶的信念樣式是我相信過去的事情是怎樣怎樣,不是先有回憶才有相信,「回憶的出現就直接伴隨著相信這事過去是如何如何一樣。」而想像則是如同(as if)的信念樣式。如同是對相信的懸置。譬如他高興得好像他已經中了大獎一樣(he is so happy as if he has won the grand prize)。
有時候太過頭的想像有時會扭曲了回憶,而這也區別回憶與想像是不同的意向性。

想像對象的同一性
何謂想像的同一性?文中指出:「我們可以把實際知覺到的東西拿來變成想像中的東西,而它仍是同一個東西;我們也可以完全憑空想像一個事物,並對它進行不同的想像,但它也能保持為同一個東西」。然而,想像對象的同一性有它的規則與限制,「如果一個事物要保持為同一自身,某些特定的東西不能被想進來;如果這些不相容的東西被加入在想像內,那原本的事物就會變成了其他的東西。」

想像的形式:預期
想像是基於如同的信念樣式,它較不真實。而預期則是移置自我到現實脈絡裡。預期回到相信的信念樣式,讓想像的事物座落在現實世界的情況當中。譬如對約會的預期,預期自己該怎麼表現,怎麼討好女生,要講什麼話題,如何保持風度,要怎麼呈現自己,要搞笑還是要嚴肅,要活潑還是要內向,要成熟還是要幼稚等等,考量種種自我呈現的可能,以達到某種目的;或是看棒球比賽的轉播,預期自己到打擊練習場打棒球,想像自己怎麼樣比較像一個大聯盟的打者,這些自我都是移置到現實的處境當中,約會的場所,或打擊練習場。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預期自己在某一處境下的行動,這些人自我的同一性較沒有彈性,或她的想像過於逼真,以致於不能自己。譬如由於某種理由,而害怕人群或廣場的人,他們就無法預期自己該如何與人社交。

自我的移置
我可以移置自我到未發生的處境當中。我可以預期自己做這個做那個,打棒球、社交,有所付出有所收穫。我可以移置自我到過去之中,寫出自己的經驗、故事。文學便是這樣形成的。我也可以念戰爭的小說,想像當時的情況。雖然我不可能真的回到過去去體驗一次世界大戰,但是我可以藉由閱讀,來體會當時士兵的心情與遭遇。一個心理治療者,可以移置他的自我到個案的受苦世界,陪伴著他。想像著自己遭遇和他相同的處境,想像他的心情、他的痛苦、他的悲傷、他的憂鬱、他的擔心、他的不安。想像這樣成長背景的他,如何跟世界關聯起來。

2008年4月14日 星期一

Below the surface of the ocean......



晚上看到重播的「非關男孩」(about a boy),真是一部好片。

電影要講的事情似乎也很簡單,就是人生要有意義,就要跟人連結在一起,各種關係型式的連結都可,即便是像是電影裡頭,修葛蘭跟那個小男孩,彼此發展出來的「假父子」關係。而連結的方式,就是為那個人「做些事」,不是從「自己」出發喔,是為那個人的需要去付出。

片尾一堆沒什麼血緣關係的人,聚在一起過聖誕夜,的確有點浪漫化,不過,電影嘛~

裡頭有一段很打動我的場景。小男孩的媽,憂鬱症又發了,哭個不停,小男孩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媽媽什麼忙,跑去找修葛蘭,修葛蘭在鬱足中,跟小男孩說" I'm nobody",這又不是他的問題,小男孩就這樣跑來攪亂他的生活。

小男孩本來還說" You could try",後來看到攤在沙發上那個沒用的修葛蘭,於是就說:

You're right.
You can't help me.
How could you?
You're a stupid person who watches TV all day...

...and buys things.

You don't give a shit about anybody, and nobody gives a shit about you!

小男孩於是離開,決定報名"Kids Rock"的表演。媽媽說他的歌聲像天使,他在想,或許他的歌聲可以讓媽媽開心,即便他在"Kids Rock"的演出,可能會使他在學校裡,變成大家的笑柄,但他還是想要為媽媽做點什麼。

修葛蘭在小男孩離開後,自己逛著唱片行、在餐廳吃飯,開始在想:

My life is made up of units of time. Buying CDs: Two units.
Eating lunch: Three units.
Exercising: Two units.

All in all, I had a very full life.
It's just that it didn't mean anything.


Look who's coming round the bend

The fact was there was only one thing that meant something to me:
Marcus. He was the only thing that meant something to me.
And Fiona was the only thing that meant something to him.
And she was about to fall off the edge.

於是,修葛蘭跑去找小男孩的媽,"do something"!

後來修葛蘭還陪著小男孩上舞台,甚至故意讓自己成為笑柄,轉移學生的注意,好讓他們忘了嘲笑小男孩,那一段戲也很精彩。

在那個許多人「聚在一起」的聖誕夜,最後,引了Bon Jovi的話:

"No man is an island."

這是一部關於總是想著把自己照顧好不麻煩別人,但是也不讓別人來麻煩自己的男孩,受困在「自我」的孤島,然後如何脫困的故事。

現象學十四講第四講讀書整理

對現象學初步的說明,首先區分自然態度及現象學態度。自然態度是什麼?是人所習以為常的思維習慣?作者對自然態度的敘述是『當我們涉入在我們原初的、往世界而去的生活之中,當我們意向著事物、處境、事實以及其他對象時,我們自然而然地有所聚焦,不管是關注這個或關注那個,此狀態即是自然態度。我們可以這樣說,自然態度是「原本就是這樣的觀點」,是我們從其中出發而去看事情的,是我們原本就在其中的。我們並未從其他任何更根本的狀態轉移到自然態度之中。』
世界與自我的關聯是什麼?世界與事物是什麼?自我是事物的接收者。自我與世界的關聯是奇特的。這關聯的矛盾在於,「世界如何包含萬世萬物、包含自我,而自我又如何能意向萬事萬物,包括對世界和對自我本身的意向?」自我擁有世界,又屬於世界。「世界與自我是一個終極的雙生極,構成一個支持所有事物的環形脈絡。」
現象學如何說明世界?回到部分與整體的結構,世界是整體嗎?世界是包含整體的一個脈絡。世界不是所有事物的總和。文中描述道:「世界比較像是脈絡(context)、環境(setting)、背景(background)或是界域(horizon)。」世界不是所有事物中的任何其中一個,它是以一種獨特的同一性呈現給我們?如何獨特呢?世界是以「圍繞著所有事物的方式給出的。世界承載了所有的事物,但卻不像世界上任何承載器具。世界不是一個天文學上的概念;它是關聯我們直接經驗的一個概念。世界是支持經驗的具體實際整體。」
現象學如何說明自我?如果世界是最寬廣的整體,是最包容的脈絡,則自我即是這最寬廣整體中事物所環繞的中心。
世界信念是什麼?「我們接受世界的方式,其形式其實是一種信念。我們的信念即是,先相信事物就是如此這般存在。」另外還有其他信念的樣式,像是懷疑、拒絕、或然性、否定、駁斥等。世界信念獨特的性質在於「我們從來無法獲得或學習而得到世界信念。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有世界信念,甚至早於自己的出生。文中的論辯是,自閉患者必然有的痛苦即是他們的世界信念仍然在運作;如果不是這樣,就會完全沒有任何覺知,也沒有任何自我感受。
自我在世界中的獨特性,作者有段生動的描述,他說:「當我們失去了一個親近的朋友,我們即嚐到如此的消亡;對我們來說,不只是這個朋友不在了,世界為其存在的方式也失去了。世界從此失去了一個被經驗的方式,一個用一個人的一生來成就的經驗方式。」
現象學態度是什麼?「現象學態度是當我們對自然態度與其中所發生的意向性加以反思時的聚焦狀態。哲學分析即是在現象學態度之下所從事的活動。現象學態度有時也被稱為超越態度(transcendental attitude)。」
從自然態度到現象學態度的轉變發生了什麼?「轉向現象學態度的移動是一種「全有或全無」的轉變,這個轉變以一種反思的方式,完全地脫離了自然態度以及其中所認定的事物,包括最底層的世界信念。」
轉移到現象學態度的反思,並非全然懷疑自然態度。因為「如果進行哲學反思意味著由確信轉變為懷疑,那我們就沒辦法思考「確信」的意向運作」。
還原是什麼?「當進入這一種新的狀態,我們懸置了正在專注的意向性。這種懸置,這種使我們的根本信念暫停作用的動作也叫做存而不論。我們懸置了我們的信念,我們把世界以及所有的是物放入括弧中。」
何謂放入括弧中?在這樣做時,我們並沒有把它們變成僅是表象、幻相、純粹觀念或是其他任何純粹主觀印象。反而,我們現在將它們視為是自然態度中某一意向性所有相關。
什麼是存有學區分?我們分別了一個事物及其表象。事物的表象是什麼?事物的表象是事物所給出的多重樣態,當然在多重樣態後有個事物的同一性。文中說明如果我們更能夠清楚地區別出事物本身與其表象,更能夠保留事物本身的現實,也更能夠提供一個關於「世界」本質的描述。由此可見現象學區分種種事物所給出的多重表象,甚至是自我對事物意向性及其關聯與世界的區分都是在從事現象學的反思時重要的工作。
什麼是諦實?「我們從現象學觀點而來的經驗與分析所得到的斷言是諦實的(apodictic)。諦實的命題表達了明確不移的事物,表達了必然的真理。」不會再有任何其它的可能的描述就是諦實的。譬如,「只有在過去與未來的襯托下,才有時間上的現在。現在總是伴隨著過去與未來,不可能獨立出現。」
諦當是什麼?「指命題中所有的模糊都被清除乾淨。事物所有的面向都被帶出來,所有意涵都被考察了。」事物所關聯的意向性全涵括則是諦當的。
何謂超越?「意識,即使是在自然態度下,也是超越的,因為它超過自己而抵達在其之外的事物。自我可以被稱為超越的。超越的自我是作為真理的行使者的自我。超越環源是轉向作為真理行使者的自我,而超越態度是當我們把這個自我與意向性主題化時所採取的立足點。」
所意是什麼?「它指的是以超越態度來視之的客體端連結。它所指的客體端是被超越現象學還原所置入括弧內的。」
何謂能意?『能意指的是我們意向事物時的意向活動:知覺、表意動作、滿實意向、判斷、記憶。但它也必須是由現象學觀點來考量的。它們是現象學的「存而不論」,使之無效之後,所得到的意識活動。』可知,所意是指向客體端的連結,而所意則是主體這方的意向性活動。
如何使人信服進入現象學態度的合法性?作者表示,其實人在自然態度中就有從事哲學反思的時刻,否則「要對尚未經驗哲學思考的人介紹哲學則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然而,現象學還原並不是企圖創造出世界新的面向,而是要仔細考察或去釐清我們「曾經經驗過的自然態度與哲學態度的區分,並試著去解釋這兩者之間的轉移。」
存有學的還原是什麼?「存有學的還原訴求是人類要求真理與科學的追求。呈現所考察事物的意向性、合適於此種事物的判準、相應的研究方法、進行指正與確認活動的學術社群模式等。」
為何要進行存有學的還原?「我們具有事物的知識,卻沒有如何把握這些事物的知識。任一科學若要達到完全的確立,則必然要探究其之所以如此成就的基礎,也就是要探究成就這種科學的種種意向性。它們遺漏了關於這世界,也是關於自己的最重要部分。現象學補充並完成了這些個別科學。也因為支持這些科學以及他們的有效地位,現象學成了諸種科學中最具體的一個。它使廣大的整體脈絡恢復,克服了個別科學的自我遺忘。」
什麼是笛卡兒式的還原?「笛卡兒的方法是從事一個「終身一次」的完全懷疑,懷疑所有原本認定為真的判斷。」笛卡兒的懷疑是去懷疑任何在自然態度底下的事物,包括那些顯明的事實。但這卻使人困在自我中心裡。而現象學提出準備去懷疑的方式。「我們不需要全面的懷疑,而是要對我們的種種意向採取一種準備去懷疑的態度。當我們準備去懷疑我們的一個信念時,我們是對這一個原本相信的信念採取一種中立的立足點;我們尚未懷疑它,指是擱置了我們的相信。」

2008年4月10日 星期四

【童年與社會】番外篇(20080410)

今天中午南華團體督導之後,我忽然想到一個有關「Bio-Psycho-Social」的可能性。

今天其中一個夥伴說,她認輔的小朋友感冒了,動作也比平常緩慢,但在認輔過程中卻不停的在撿樹葉及爬樹,她雖然進行了同理的動作,小朋友卻依然不為所動。

我原本以為,是因為小朋友專注在自己的感冒沒有被理解,而認輔的夥伴則是堅持在自己想進行的活動,因此產生不一致而非同理。後來發現,似乎還有著另外一個理由。

我發現,我將小朋友的狀況切割了。「生理」的不舒服,是不會因為我們的同理,就不會再影響的。感冒的小朋友不會因為我們說了一句「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在撿樹葉時就沒有感冒了;也就是說,感冒卻持續撿樹葉的的小朋友,與健康且持續撿樹葉的小朋友,是不一樣的。如果我們以為已經處理「生理」層面,而遺忘它在整個人身上的交互作用時,其實是「看」不到小朋友的。

或許這便是將「Bio-Psycho-Social」拆開來看,或是將之視為整體的差別吧?前者是將此三層面分開處理,而後者則是去探討在這個人身上的交互影響,了解這個人是如何活著。

樓昕

【童年與社會】讀書會心得(20080402)

因為我有這本書的中文版,所以在這次讀書會之前,我其實已經將第一章的第一個個案史看完了。但,也正因為我看完了,所以在這次的讀書會上,反而有更不一樣的感觸。

正如維倫老師在讀書會上對篠琳學姊說的,為什麼推薦這本書給學姊,一來是因為要讓學姊了解英文文法的論述過程,跟隨Erikson的理路去看這件事情;二來則是要讓學姊重新了解「Bio-Psycho-Social」的模式,到底該如何在臨床心理學上呈現。

在這次讀書會以前,我心目中的「Bio-Psycho-Social」模式,是先去了解個案是否有著生理上的病痛,例如一個一週內有六天都在失眠的個案,或許是因為躺在床上便開始咳嗽,導致他無法安穩入睡;接著會探討個案與其他人的互動,了解他與其他人互動的網絡中,有著怎樣的問題,例如因為一直在咳嗽,所以別人不敢靠近他,擔心自己也被傳染;最後,才是探討個案的心情,或是他試圖想要傳達的訊息,例如覺得自己很寂寞,沒有人願意與自己互動。

(以上為臨床實習時使用的方式。)

但,當我在讀本書第一篇個案史時,我卻很直接的選擇了「死亡」為詮釋的角度。畢竟,當我看到「祖母過世」以及「重複盒子的遊戲」時,我的感覺很直接的跳到「個案發病的理由,是因為覺得自己導致祖母的過世,而無法原諒自己」之類的詮釋上去了,卻沒有想過「身體」與「社會」兩個層面與這個個案的相關性。畢竟,自己太習慣用Yalom提過的「臨終關懷」作為詮釋,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

一直到讀書會當天,在與維倫老師的討論下,我才發現自己似乎太過狹隘,在「Bio-Psycho-Social」的部份,我將個案切割的太「有稜有角」,卻忘記整合起來看;而在個案的部份,我又太快選擇詮釋的角度,卻忽略個案的其他層面。或許,這便是我不足的部份吧!

而在讀書會後,我將第一章完整讀完後,不禁又再次的想起維倫老師要我們重新思考「Bio-Psycho-Social」的意義,忽然想通Erikson要我們嘗試的理路。我忽然領悟如何以「置身所在」的方式,去看到人的整全性。我想到的,是自己在學完「催眠治療」後,總是習慣用一個「故事」或是「意象」去詮釋一個人,而那個意象中,個案的身體性及與別人互動的模式會自然浮現,心理狀態更是明顯。(一時想不到好例子,想到時會再補上。)

或許,這樣的模式,反而才是臨床心理學所期待的模式,而非單一準則評斷(如DSM診斷系統),或是「純粹」神經病理學(如給藥就會好的精神科醫師)。

這便是我在週三的讀書會後,領悟到的心得囉。

樓昕

【童年與社會】讀書會心得(20080326)

記得去年暑假在國軍花蓮總醫院實習,每天數次的團督,都是在練習如何更精確的使用DSM診斷系統去看一個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個認為自己眼睛有問題的個案,原本我與慈濟的夥伴覺得聽起來很ok,應該只是因為眼疾帶來不少誤會及挫折,才會讓他變得有些憂鬱,沒想到在晤談結束前幾分鐘,他卻對兆翔學長提到他有幻聽的狀況,結果晤談結束後的團督,我們的主題便圍繞在「精神分裂症」的診斷及藥物如何使用。正因為那一次的經驗,讓我對臨床心理學的疑惑又再次回來了(之前的疑惑是在大二上變態心理學時,不太能接受陳主任總是將個案用病理化的角度看待,而忽略他們的遭遇):難道我們就只要將個案歸類到某一個類別中,其他就不用管了嗎?難道因為他有了幻聽,於是我們只能說他是「精神分裂症」,之後便只能交給精神科醫師開藥處理了嗎?

於是,當時的我才會跟維倫老師提到這個問題,也跑去借閱維倫老師推薦的【分裂的自我】來看。

但是,當時的我還不明白「形式」的重要性。我學到的,只有不應該將人切割開來,而是用整體來看。或者說,一直以來,我以為我要學會的,是擺脫掉認知這一套切割的模式,用另外一套更整全的理論來面對個案,面對心理學這個議題。

後來,或許是因為上個學期在維倫老師的催眠治療下有了新的想法;也或許是在上催眠治療後,終於完整體會維倫老師的用意;更或許是維倫老師在寒假期間於系板po的那篇文章所給予的啟發。我曾在自己的個板po過下面這篇文章:

「 除了維倫老師最近也開始覺得『形式』很重要外,耀 盛 老師也曾在『精神分析導論』時提過『精神分析作為一堂課,自有其限制』的說法,讓我感觸良多。

我認為,或許我們會侷限於『內容』與「形式」何者為重的心情,但真正要思考的,是『形式』有其存在的必要,少了『形式』,很多深刻的『內容』便虛無飄渺,如踏不到地一般。

但是!『形式』其實如同『內容』一般,是可修正,是可成長的,是個『becoming』的!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會礙於『形式』,而無法發揮長才於『內容』。

因此,其實這兩者並不相衝,只是一件事情的不同面向而已。用一句我曾寫過的話作結,便是『身居於甲而不困於甲』。」

在當天晚上稍晚些,我在重看Yalom的【存在心理治療】時,有了下面的心得:

「 或許神經心理學自有盡頭,認知治療自有極限,但何必要將存在取向視為救贖?存在主義從來不會是一種典範,而是一種回到底層,或是剝除外殼的方式。

對,Yalom是提到自己試圖提供另外一種形式的典範,但正如我上篇文章指出,當存在哲學為一種心理治療,必定限於某些固定的『形式』中,如需要提供詮釋的角度,與實徵科學的相關,以及生物化學的不可解。但,這些『形式』並非另外一種典範,而是如Yalom所說,當我們面對文化的無解,只有生死成了人共通的問題啊!

余德慧老師反而看到了這點,只是單純的點破『生死』,而不淪於一再的誇獎,或是單純的評判;而我過去的偶像王浩威,則是分享自己對 Yalom 的認識,用自己的經驗,反而是最『本真』的推薦。

看完前面的導讀、推薦,及第一章,我只能說,身為一個(自稱)存在取向的心理系學生,這些早是我已心知肚明的內容了。不過,重要的反而在『劍於手中而不亂於手』,詮釋技巧是『形式』也是『內容』,並非『盲從』或是『遺忘』能帶過的;另外,若要與生物化學取向對話,【分裂的自我】反成了更該熟讀的書。」

而在星期三的讀書會中,我更學到了真正重要的,不是採用哪個「詮釋」,而是「care」個案的心。因此,存在主義也好,精神分析也好,認知治療也好,真正要學會的,反而是貼近個案,卻又不失其形式的心。在那個當下,我忽然想通教我劍術的學長為什麼永遠在自己的MSN狀態上寫著「持劍之心」四個字,那是因為真正要練的,不是外在華麗的套路,也不是攻擊防禦的招式,而是自己的內心。我忽然覺得之前將劍比擬成存在現象學的可笑,因為過去的我總以為,要練就蓋世武功(存在心理學),才能成為好的心理師,卻忘了,真正能助人的,是那顆「助人之心」。

所以,現在的我還是會堅持前往杜肯的夢想,不過理由不再是想要目空一切,而是要學習更謙卑感恩的角度,去面對生活世界,去面對心理學,去面對個案,去面對自己。

這便是我在週三的讀書會後,領悟到的心得囉。
樓昕

2008年4月8日 星期二

瑞司的流動思緒

(9/25星期二中秋節放假一天,但我忘了在上一次提醒瑞斯。認輔完的隔天我想起這件事,用注音寫了一張紙條,請另一個認輔的同學交給瑞斯,提醒他下週二放假。我也寫了一張紙條給他的媽媽,提到有關幫她找書的事情,我正在找一本適合的書。)

七點半瑞斯還沒到,大約四十五分我看見瑞斯快步走近教室,一隻手將背包斜披在肩上,老師對瑞斯喊:「葛瑞斯你今天遲到了。」看見瑞斯,我開心地笑了。

「今天要去哪裡呢?」我對瑞斯說。瑞斯對我的話沒有反應。

「你看那隻蝴蝶,不是紫色的。」他的聲音很小聲,背對著我,低著頭走向另一面牆,「那蝴蝶的翅膀這樣『啪啪啪』的。」他找了一個一個安全的主題,輕輕避掉了遲到這件事。

「嗯,有一隻不是紫色的蝴蝶。」我跟著瑞斯後面。

「牠往那邊飛了,牠跟我今天早上看到的蝴蝶不一樣…我帶你去看今天早上我看到的蝴蝶。」瑞斯伸出手想要拉我,可是伸出來又縮了回去。

「下面還有一隻很黏很黏的吸血蟲!」他說。

「你看這裡還有蝸牛!...耶!這裡有火車蟲!」他說。瑞斯邊走邊看著地上搜尋,看著兩隻小小的馬陸叫著。他下了樓梯向前走去,直走到一樓走廊的盡頭,再過去就會出了教學大樓了。他回頭走向樓梯口,上了樓梯,那就是我們上次見面的樓梯口。

太陽很大,幾乎照到了樓梯一半,他停了下來,口裡不停得說著「那隻吸血蟲爬的好慢,他等一會就會被曬乾...」我跟著瑞斯站在那裡,因為太陽我並沒有想要坐在這個地方,接著瑞斯走了下來。

「你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問瑞斯。

「我不記得了。那蝸牛爬的好慢。」

「你想要救牠嗎?」我說。

「我想要救牠,可是我沒有工具。」

接下來瑞斯隔著小紙片將蝸牛撿起來,用力的丟進草叢裡,蝸牛砸到一顆大石頭上,我嚇了一跳。瑞斯同樣把「火車蟲」丟到草叢,並把他口中「最難的吸血蟲」留給我,並說:「最後這個給你,你去救牠。我一點也不害怕。」那是一隻蛞蝓。瑞斯背對著我和那隻黏瘩瘩的東西。我心裡很害怕,但不知道如何拒絕瑞斯。另外,我也對他說不害怕卻背對著我和這隻動物的動作感到有趣。

「你救了牠們,你是大英雄」我說。瑞斯楞了一下,笑了一笑。
接著瑞斯開始學動物叫。

「喵!喵!」瑞斯叫。

「你在學小貓咪的叫聲。」接著他學狗叫、學牛叫、學羊叫。當我一一說出他叫聲的動物名字,他似乎感到十分的滿意,表現得相當興奮。在這樣的互動中,我用瑞斯的方式與他對話。

「那是我同學,他比我更遲到!」瑞斯看著一個剛進大門的小朋友說。

「今天早上你是遲到了嗎?」我問,瑞斯並沒有回答我,繼續往前走出教學大樓。

他走出教學大樓到了花叢旁,聞了每一朵花,在一朵橘色的花前對我說:「這朵花很香,有地瓜的味道。」接著,他把手上剛剛救昆蟲所用的紙片丟在地上。

這張被丟在地上的紙片頓時讓我頓了一下,我應該要求他撿起來,就像其他的「大人」一樣?或是我應該看看瑞斯對於這張垃圾是怎麼想的?

「這葉子跟鋸子一樣很尖,我最怕刺。...這個葉子就沒有,這個很溫柔。」他像是沒發生過這事一樣,繼續他的探索。

「阿!這裡有蟑螂!」他指著一個很小的樹縫中間,一個隱約的咖啡色昆蟲,他的注意力是如此敏銳。

「你看蜘蛛把自己包起來了。你快來看!」

「嗯,為什麼蜘蛛要把自己包起來呢?」我問。

「因為牠是壞人!牠做很多壞事,你看這片葉子這邊黃黃的都是牠用的。就像我們人類一樣,傷害很多人就要把自己包起來。」瑞斯的話讓我感到吃驚,他的表達很特別。

「跟著我!」瑞斯轉身走進一條小路。

「我可以去玩嗎?」他用跑的穿過了一片草原,到了有鞦韆還有一棵大樹的地方。他盪了鞦韆,又在大樹旁繞了一圈,「這是石膏樹,這是一棵老樹,我們都很喜歡它。」

瑞斯繞過了石膏樹到了有著大型溜滑梯、遊戲網、隧道、以及小攀岩坡的遊戲空地。瑞斯很快的爬上去,「你上來阿!」我跟著瑞斯上去大約轉了兩圈。

「吼!吼!」,瑞斯大聲地吼了起來,「你猜!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聲音!只有我才會有的聲音!每個人不一樣,但是這聲音只有我有!」瑞斯說。

「這是只有瑞斯才有的聲音。」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長針指到六的時候我們就要回去。」我回答,這時已經剩三分鐘了。「你看我們還剩多少時間呢?」我說。

「三分鐘,那我要玩這個!」

「那玩這個需要花多少時間呢?」我問他。

「一百分鐘!」他大喊著,又開始往隧道鑽。

「如果我們這次晚了十分鐘,我們下次也會少十分鐘。」我試圖想要表達他的決定會影響到下一次的時間。瑞斯停了一下,但馬上又爬進遊戲的隧道裡。

「瑞斯,我們的時間到了,現在我要帶你去做最後一件事情。」

瑞斯站在高高的滑梯上張開雙臂。

「你要我抱你下來嗎?」我問。

「嗯。」我將瑞斯從滑梯上抱下來,他雙手環繞我,雙腳勾著我的身體直到接近地面。

「你能夠自己站嗎?」我輕聲的問。瑞斯將腳放置地面。我們向回去的路上走。我想要帶他去撿回他剛剛丟的垃圾。

「我們可以玩久一點,我下次就不會來了。」他邊走邊對著我說。

「嗯,我下次還是會來。」

「可是我下次又不會來!」我們已經走到他丟的垃圾前面。

「我下星期二還會來這裡。瑞斯,我們要把剛剛你丟的垃圾撿起來。」我對瑞斯說。他很快的將紙片撿起來揉成一團。

走回教室的草皮上,瑞斯走在我右邊,小小的臉靠我的身體好近。

「喔,瑞斯你在把汗擦到我的身上嗎?」我有些驚訝的發現瑞斯把他的汗水擦在我米白色的外套上。

「喔,我的外套說他沾到瑞斯的汗水了!」聽見我的話瑞斯笑得更開心了,他到了我的左邊,將他的頭用力的擦磨我的外套,接著是側邊、後面,邊磨擦就笑得越開心。
鐘聲響了,瑞斯轉身自己跑回了教室。

「我早就丟好了!」瑞斯對著剛進教室的我說。「你可以換一個名字嗎?璟妤老師這名字真難聽!」

在瑞斯的座位旁,我與他道別。

「我今天遲到是浪費你的時間嗎?」

「是誰和你說的呢?」我對他這樣突然的用詞和說法感到訝異,我衝動的回答。
瑞斯不說話,我趕緊說:「不會的,你沒有浪費我的時間,我下次還是一樣會七點半到。」

「好。我明天一點半就會到!」他在吵雜的教室中回應我。
﹍﹍﹍﹍﹍﹍﹍﹍﹍﹍﹍﹍﹍

瑞斯直到最後仍惦記著他遲到的事。我不是他的老師或是母親,我不想責怪他遲到的事情,我希望他知道這段是屬於我們的時間,我們可以一起珍惜、維持。但是這件事情,顯然在開始、過程中直到最後都在瑞斯的心理。或許我會在開始時對他說:「瑞斯,你遲到了,不過沒關係,我們依然有接下來的時間可以一起。」使他能放下這塊石頭。

今天,我有些恐慌。特別是在自己只是重複瑞斯的一些語句回應他時,突然感覺這空間裡我是如此「透明的存在」。但因為我的緊張卻又脫離出了瑞斯那個流暢的帶領,頻頻出現「你記得我的名字嗎?」,像是證明自己存在於這空間中的大喊,試圖引起注意力。甚至連日誌記錄的過程,回頭看才發現自己頻頻在日誌中出現「『我』帶著瑞斯…」之類的用語來表現自己在空間中的角色。顯得整篇日誌就如同當天的心情般凌亂。

我很感謝瑞斯包容我在他流暢的思緒與世界中。在「個案中心」當中遇見對原先自我性格的震撼、情緒與恐慌;在一個時空下「安靜」,讓自己有機會進入另一個人的世界,這些我正在學習。

很用力的去思想瑞斯每一句話對我的邀請。從今天早上他看見沒有殼的蝸牛,到「你看!這個...」、「跟著我走」、學動物叫聲、「這是棵老樹」、「你也跟我一起溜滑梯」、將他整個身子抱在我的身上,以及將他的汗水擦在我的身上。瑞斯的世界,似乎充滿一股力量,隱藏著一些像是對於大人的畏懼和一些「好」與「壞」的定義,我還是不明白。

這樣的邀請與包容,為何在與他的繼母相處時,或是外公外婆的相處時會有那些反彈與防衛呢?

2008年4月6日 星期日

頑固老爹的創作



常可以在日本台看到那種「頑固老爹」拉麵店,裡頭的老闆,脾氣可能不大好,還會罵客人,然而大家還是不遠前來給老闆罵,為的是什麼呢?

說穿了就是東西好吃啊!老爹的頑固可不是只有在他不大好的脾氣上,食材的選擇、製作的過程、火候拿捏,老爹無一不講究。每日總要站在高湯鍋前,至少三個小時不離片刻的,一遍又一遍撈著浮渣;煮麵的時候也是,儘管是今天的第一百碗拉麵了,老爹甩麵的力道還是那麼地強勁,彷彿用上了整個身體的力氣。當問起老爹為啥要這麼講究呢?老爹臉上緊繃的線條突然轉而柔和了。

「為了客人吃到好吃拉麵時,臉上的笑容啊!」老爹說,看到客人們臉上滿足的表情,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我是在想著關於「創作」的這個事情時,想到了「頑固老爹」,當然我也想到了「梵谷」。

其實他們都需要也渴望擁有欣賞他們創作的人,差別在於創作的時候,有沒有想著「那些人」的臉孔。這也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只是梵谷的作品,超越了同時代的人,可以理解的程度;梵谷的創作,只能是自己與他所見到的風景的對話。

梵谷的作品是偉大的,可是他的一生,唯一的知音是親弟弟;梵谷活著的時候,孤寂、潦倒、困頓。

然而不管是拉麵或是一幅畫,可以存在甚至流傳後世,都不只是創作者。每個作品的生命,都僅僅在創作者完成它的剎那存在,沒有願意欣賞創作的人,作品即便是被創作出來了,不過就是絢爛的煙火,短暫地綻放,然後灰飛湮滅。

欣賞者的存在,讓作品變成了永恆的星光。這個是超級星光大道參賽者,雞排妹徐佳瑩告訴我的。


2008年4月5日 星期六

自己自己的研究

「我們無法自絕於文化和歷史,只能靠理解方式來探討曾經發生在我們周遭世界中,與價值、道德,和生活息息相關的行為。詮釋學深信我們必須探討並接納這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實,不要假裝我們都可以超越文化和歷史脈絡去理解人類的事務。瞭解人類事務的方法就是全力投入、與之對話」(MeLeod, 2000/2006:30)。

我猜測實證研究會這麼看這段話:

的確,我們不要假裝可以超越文化和歷史脈絡,於是,我們在理解人類事務時,一定也要納入「文化」與「歷史脈絡」的變項。

然後,就開始來進行「文化」與「歷史脈絡」的定義。為求「嚴謹」,可能會考察上百篇paper對「文化」和「歷史脈絡」的說法,然後用一個包含各種說法的量表,來固定住這個研究所要說的「文化」與「歷史脈絡」是什麼樣的東西。

或許有人會說,還有些說法,是沒有被你納進去的啊!

的確。總會有些漏網之魚,那就叫做「研究限制」,留待給日後的研究,再把這個部分給補起來囉,至少我在這個研究裡,坦白承認了這一塊,坦白從寬。況且,所謂人類知識的演進,就是像這樣,留給後面研究不斷改良的機會。

所以,請不要再說,實證或量化研究,沒有考慮「文化」與「歷史脈絡」了!

2008年4月4日 星期五

好康報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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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二的課堂,老師快速地介紹了這本書,或許有些人跟我一樣,沒記清楚書名,所以把它貼上來給大家瞧瞧。

昨天我去花師借回來看,看得很慢,每段字句,都是有「意義」的,目前才看到第一章。不過對我來說,這本書的第一章,已經提供了很多質性研究中文讀物裡,比較缺少的,對質性研究發展的「歷史糾葛」,脈絡性地認識。

我充滿期待地要繼續讀下去了。

2008年4月3日 星期四

人文取向的心理病理學:理念與實務研習會

一、主辦單位:
社團法人花蓮縣臨床心理師公會、國立東華大學臨床與諮商心理學系

二、課程目標:
(1)理念篇:從啟蒙作為一種倫理情懷,綜觀、反思和批判心理病理學典範,進而認識(反/閱讀)人文取向之心理病理學論述,並舉學說數家為例。
(2)實務篇:展示症狀做為存在樣態的形貌,並以實例討論臨床處置的(非)路線。

三、活動時間:
97.4.25(星期五)0900-1630

四、活動地點:
國立東華大學共同教學大樓第四講堂/壽豐鄉大學路二段1號

五、研習課表:
97.4.25(五)
0855-0900 致歡迎詞 社團法人花蓮縣臨床心理師公會 蔣世光理事長
97.4.25(五)
0900-1200 反/閱讀心理病理學 國立東華大學臨床與諮商心理學系林耀盛副教授
97.4.25(五)
1200-1330 中午休息
97.4.25(五)
1330-1630 症狀是存在樣態:瞭解與處置 國立東華大學臨床與諮商心理學系李維倫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