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7日 星期五

2010/12/17 南華認輔討論筆記

2010/12/17 南華認輔討論筆記

  認輔的開始,就註定進入了某種形式,由認輔員選擇小朋友、選擇認輔時間,決定在哪次的認輔要請假,由認輔員這邊決定自己什麼時候決定認輔。

  有時候認輔被看作是一個特權的位置是避免不了的,但我們要去明白我們有著如此特權的位置,那你之後就要要求自己負責任。你走過的路,一定會有我的印記。但並不是負所有的責任,而是要去經驗自己在認輔當下的感受,看見在你面前的小朋友,而並不是表示你要負責小孩所有的情緒不能讓他不開心。

  同時我們也要承認,是小朋友幫助在我們,幫助我們認識自己,幫助我們在住人這條路能夠有所了解,能夠繼續往下走,而不完全是我們來幫助小朋友,經常很多時候我們能給小朋友的太少了。因此當我們從小朋友獲得那麼多的時候,我們更要在這段關係當中負責,努力在認輔中去學習。

  成為治療師,你必然要失敗,而不是必然要成功。這些失敗或挫折都是合理也必然的。只有挫折的時候,我們才有機會介入,讓他明白他是治療時的時機。

2010年12月16日 星期四

一幅畫

阿火牽著牛在田間小路,打著一雙赤腳,指縫間夾著泥草,頂著烈日。牛的尾巴甩著甩著,要趕走附著在上的蒼蠅。在這水稻田間還隱約嗅得出臭泥味兒。
阿火牽著牛,漸漸走進水稻田裡,腳越陷得深,快到膝蓋,步伐是愈難走,但牛倒是沒有改變原先的速度,悠哉著走。牛踩踏著田,為使泥土更為肥沃。這其中什麼道理,阿火不明所以,人家僱他來當長工,他就埋首著做,別的他沒想太多。
這是一個黑白無聲的畫面。偶有隻麻雀駐足在牛背上,任那牛尾巴怎趕也趕不掉。
從阿火作長工以來,這是第二年,整天就跟這牛相處,而這牛也陪著他一起大兩歲有了。牛本來就老了,體型沒有隨著歲月而成長,倒是阿火,身體長了些肌肉,身高也高了些,也許這也正是挑中他的原因。命運在捉弄人。
在這無聲的影像中,我們看到的是,一隻牛,一個人,水稻田,所構成的畫面,畫面是流動的,也是靜止的。可以看見牛跟人的腳牽動著水面而產出的紋波。這是一幅永恆的畫。
是誰在山的那一頭?阿火經常望著遠方的山如是想。

2010年11月13日 星期六

想像力:「謹慎使用,貼近至上」

我越來越愛想像力了或是比喻的能力。在以前科學的眼光,總覺得想像力是私生活的消遣,這樣的能力是無法納入研究或是治療的範疇中。但是想像力確實是一種人類與生俱來且不需額外教導,每個人都有的能力,看看那才剛會走路的幼兒就會拿著爸爸的鞋子放在耳邊,假裝它是電話,喂個不停,大人看到孩子這樣玩總是欣喜不已,總是開心的和孩子玩在一塊。而隨著年齡長大,想像力豐富卻似乎不再是被讚美的事情,我想原因在於我們的教育是依靠著科學基底,來填塞我們對世界的認識,不夠統一標準的答案不列入計分範圍,不夠客觀、有數據的描述,無法被人信服;而想像力卻又是如此個人化的產物,當然不足以做為增加他人知識或對事物認識的管道。

但事實上想像力的確是可以做為增加他人知識或對事物認識的管道,只是這樣的途徑是不容於科學架構中,也就是說此途徑不是科學世界去認識了解事物的方式;但是弔詭的是,有許多的科學家也的確是運用想像力在增加科學知識,像是愛因斯坦對空間、時間的想像產出了相對論,霍金也運用想像力來了解外太空的世界,因此你說科學界容不下想像力,我也被此搞迷糊了,到底是何種科學容不下想像力呢?

雖大部分的人在成長過程中想像力多多少少受到壓抑,也可能很久不用這樣的能力,但可喜的是,想像力是永存在人類思考中,他不會因太久不用就消失了這樣能力,需要的是一些時間讓個體將想像力拿出來,好好的將上面的灰塵擦一擦。

在我個人學習心理學的過程中,尤其是看精神分析理論,大部分的時候我也是依靠著想像力來理解各理論所說內涵;在現象學中也是需要運用想像力來達成文本分析與理解結構處境(但個人覺得用"臆想"這樣的詞來代替想像力更好);此外,這樣的能力在心理治療中更是不可或缺,也就是我們一般所說的同理。

而同理心是什麼?用自體心理學家Kohut的講法即是「一種可以思考和感覺他人經驗的能力(自體心理學常將empathy翻譯為神入)」。例如,假設患者可能說他臨時去了北極旅遊,但卻只帶了幾件襯衫,我們即能很快的反應「那你應該覺得很冷吧!」。看到此,先不要視為理所當然的對話,深入的想一下,你又沒有去過北極,怎麼知道那裡很冷,又怎麼知道襯衫不夠保暖呢?我想這是因為即使我們雖沒有去過北極,但是我們從媒體上或他人經驗中知道北極是很冷的地方,當地人都穿著獸皮防寒,因此對外地人來說普通衣物絕對無法禦寒。因此當對方告訴我他去北極卻只帶襯衫,腦中立即浮出的畫面是穿著襯衫的患者抱著雙臂在雪地中打哆索,很冷的樣子。

當我們有這樣的想像,並說出我們的想像內容或想像後的結果,此即是一種同理的展現。在心理治療中,治療師也應該邊聆聽個案的話語,一邊在腦中組織或想像其話語的內容,在邊聽的同時,邊給予治療者自發的想像回饋,此即是同理的給出或是同理的作用機制之一;而在初次會談,個人覺得這樣的互動即展開治療關係的建立。

另外,運用想像力做治療也是可行的方法,而且目前也有些治療學派使用此技術,像是敘事治療,透過比喻或想像的方式,將個案的問題外化;例如深受強迫症困擾的患者,每天都必須因強迫症的關係洗不下上百次的手,覺得厭煩卻又不得不做,該患者認為強迫症就像是囉嗦的妻子一樣,對妻子交代的事項雖覺得麻煩但卻不得不做,不做還得忍受妻子更嚴重的爭吵,因此患者將自身問題取名為「囉嗦不停的強迫症」。

進一步來說,想像力也能像精神分析一般進行治療。在精神分析中,是透過將潛意識的東西轉化成意識,解除了壓抑而進一步達成了治療;精神分析治癒之道就是設法將個體的內在的潛意識變少,可言說出的意識增加,想像力用在治療也是這樣的功用。在我個人認為,個體可以藉由想像的方式將原本無法被言說,或是言說清楚的東西,依靠著想像或是比喻將這樣的方式說出來將兩件不相關的事情湊在一起看,對處境獲得一個新的了解。例如患者抱怨他現在的處境就像是一隻斷了翅膀的鳥關在籠子中,這樣的比喻即能明白他現階段是處於多麼備受禁錮又無力掙扎的狀態。

此外,在日常生活中,大家不絕的具有想像力的電視、電影、戲劇都特別好看嗎?不論是天下父母心的誇張劇情,或是具有魔幻特質的哈利波特,不都是想像力的展現。對我們年輕來說(我應該還算年輕!),最受歡迎的帶狀節目就是康熙來了,聽著小S的談話,能了解她其實也是想像力豐富之人,總是能將所見的東西以比喻的方式說出,例如她總是說,你不覺的陳漢典今天的打扮像是電車裡的癡漢或是年過五十的歐巴桑卻有種想抓住青春尾吧的感覺;好笑之於,也認為她所講的有幾分道裡,難怪能引發共鳴,這也是將兩件不相關的事情奏再一起看,獲得一個新的了解的能力展現。

還記得在多年算手面相的老師曾跟我說,看來你想像力很豐富,我當時聽起來是一句批評的話,不過在了解與體認想像力的能力後,我反而覺得是句讚美的話。愛你的想像力,這是一件好工具,但最好要有憑有據的使用,而不是讓想像力隨自己的意思想往哪理想就哪理想,否則濫用想像力的結果是妄想的展現,不僅無法有效用產生共鳴,也將運用工具之人帶離的日常生活世界。套句信用卡廣告常說的話「謹慎理財,信用至上」,我也來為想像力下個標語「謹慎使用,貼近至上」,我想這應該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註解(或結語)。

2010年10月16日 星期六

一段對話的思考

















好像印象中,有一些人敲我msn的開頭,
是問說,

你是念心理的,那可以跟你聊聊嗎?

剛剛跟一個以前就認識,現在考上研究所的朋友聊天,聽到他一些困擾。

他恰巧也是這樣開頭的。

他問了我一個感情上的問題,他講了他在過程當中的心情跟煩惱,
我彷彿看見了,一個想要"回去"的人,我告訴他了我的看見。
也告訴他,雖然很想回去,就算那裏再美好,也回不去了。

對他來說,這句話很現實。

我跟他說,回不去了,可以走跟以前不同的路。

他問我是不是都這樣安慰病患的。

我先跟他澄清了,對我來說,不是稱做為病患。
有些事情會讓人很難過,有人陪著走過去,會比自己走還要好得多。

他說他很需要知道"現在",
他還問了一些問題該如何解決,如果是我,會怎麼建議這種個案。

不過我也沒有給建議,我感覺到他需要的或許不是建議。(我想通常都不是)

我告訴他,通常你看起來煩惱的事情是,所有的事情一團亂(研究 生活未來感情)。
可是最核心的結其實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

我告訴他,
他擔心讓別人感到困擾,麻煩,擔心成為負擔,
他替別人著想,想要保護別人不受傷,這樣是很貼心的,不過卻也是讓他難過受苦的點,
至少在感情這個層面是這樣。他很堅強,凡事有自己的想法,而這樣是很好的,要保護自己,這是很重要的。
我告訴他,你很努力,我感覺得到。

他好像有點被嚇到了,我自己也在想我在這個時間點講這個好不好,不過反正我也已經說了。

我在跟他談話的時候,自己講完的時候,我腦中浮現老師說的那個強迫症的個案,洗手,擔心自己造成別人的傷害,當然這兩個人完全不一樣,可是我也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替他人著想的一種苦。

或許談話的過程中腦中也閃過一些關於他說的他家庭的一些狀況,我看見了他所說的,他的生活,那些影像都在我腦海中建構出來。
我看到了一個很努力的人。

我似乎,真的看到了那樣的身影。

我不是在諮商他,可是不自覺就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是職業病?)

我覺得,好像需要有一個人讓他知道,他是被看見的,無論現在有多難熬,至少有人知道他在哪裡。

或許現在我還像是只是複製老師所說過的話而已。
受苦,感覺起來好像是人類普遍的生存樣態。


有些理解可能是一種共鳴(?)


2010年10月10日 星期日

我所認識的現象學

那天同學問我現象學是什麼?我怔了一下,通常這問題我一時之間答不上來,當然我可以找出相關的書、論文來回答這問題,但我不喜歡如此,這樣感覺像是當年聯考的教科書,填充式的學習。後來我靜下來好好的對自己回答這問題,現象學是什麼 ?

對我來說雖然我無法用各哲學家的論述來堆疊、闡述現象學是什麼,不過多年來現象學對我來說,以經默化成為我的生活態度。現象學經常講存而不論,我經常用在我人際的生活情境中,包括同學告訴我某某學妹經常報告paper總是拿最簡單的事情來做,聽到這句話總會引起人義憤填膺或同仇敵愾的討論這件事情,但是對我來說我就只當作我認識或是知道這件事情,並不過分給與評價或是情緒意念的投注,並且有時還會順道分析是什麼原因讓事情會如此發生,說到這終於有點明瞭為什麼人總說學現象學的人總帶點冷淡。

另外現象學對本質的追尋,這樣的理念讓我在學習上我總是害怕學的不深刻,包括現在在寫論文,若僅是文字的堆疊或是閱讀報告式的文獻探討總是令我發慌,總覺得沒有向下扎根,所以雖然慢,但我願意一步一步踏實去認識與實踐事情。或許這樣的分享很平凡,但是我認為現象學不僅可做為一個學術方法,同時它也可以成為一種信仰,學到最後會發現現象學很像佛教的理念,差別它只是一種沒有明確「神祇」存在的認識論。因此套用樞機主教單國璽所說:信仰不光是一個理論,你應該要把它活出來。對我來說,雖我不確定現象學是否做為我的信仰,但是目前為止它確實已成為我的生活方式、生活態度。

2010年9月28日 星期二

自閉(肯納)症孩童二三事

今天很高興邀請詹和悅老師來演講,邀請她講述陪伴自閉症孩童的歷程。她省思過去我們認為自閉症表現是因為某些部分缺乏,致使他無法正常表現、社會化,因此我們不斷的訓練、行為增強,想要幫他補足他所缺乏的部分。自閉症的病因不明,但我想生理因素還是佔大宗,而過去將自閉症表現視為缺乏、不足一般常人所擁有的,透過強制性的方法想補足不全,無疑就是要一個殘肢、斷掌的人要像壁虎一樣,自動長出他所欠缺部分,這是強人所難,就邏輯來說也是不合理的;至少就目前醫藥程度,我們無法透過吃藥、或是手術來療癒他們;此外自閉症是一個神經發展性的疾患,是不可逆,某種程度就像失智症治療一樣,我們只能盡力不要讓其退化,並在可訓練的空間內,盡量讓其發揮能力。

因此詹老師所談的是什麼? 她談的是要如何和自閉症孩童接軌,這與過去矯正性思考即不同。我感到他是順應孩童的狀況去發展出符應孩童的溝通模式,而非制式、填充的方式互動,是一種順應自然以及孩子本身的行規、律動而行的應對治療模式;我想老師也經驗到一種「水流」體感的治療。

今天演講以溫馨影片開場,也以溫馨影片結尾。影片放映的是台灣唯一一次的為自閉症孩童做的「海豚」治療。影片中看到一位中度自閉症的小三孩童待在水池邊,磨蹭了好久,在海豚訓練師的引導下遲遲不敢摸海豚,在幾經幾次的經驗後男孩開始撫摸,餵海豚吃魚並且與牠親吻。在海豚治療的期間,小男孩學回海豚訓練師所教會她的手勢去指揮海豚,跳躍、翻滾、旋轉、拍手。最後結束海豚之旅要回家,小男孩在池邊磨蹭哭鬧不肯離去,治療師猜出小男孩還沒跟他的專屬海豚說再見。起先隨便喚來一隻海豚讓小男孩說再見,但男孩認出這不是他的海豚,不願意停止哭泣,直到喚來真正的海豚,男孩破涕為笑說再見。治療師訝異,大家都以為自閉症的孩子沒有感情,但是在這幾次的海豚治療,男孩不用語言即發展出與海豚的感情。幾次的治療過後,男孩回到家,發現男孩有些轉變。

男孩的家裡,母親是個女強人,母親忙碌無法給予密切的照顧,於是孩童有個奶媽在男孩每日起床開眼時,就開始伺候。男孩海豚治療回家後,某日他開始不讓奶媽幫他穿鞋襪,男孩字彙有限,嘴裡喊著「媽媽、媽媽」;意思是他要他的媽媽來,而不是眼前的奶媽。媽媽聽了,立刻趕到孩子的跟前幫孩子穿鞋襪,對這位母親來說她感到孩子從出生起,在擁抱嬰兒狀態的他都感覺生疏;現在到夜晚時,孩子反而會到媽媽的房間在媽媽身旁滾來滾去,再回房睡覺。

你說海豚治療真的有這麼神奇療效嗎? 我想或許它有一定的功效,但我想說的是在男孩的海豚的經驗中,與海豚的情感連結以及指揮手勢、肢體接觸的交流是在男孩「知覺」層次下運行;透過這樣的活動男孩在情感上的「覺知」或「知覺」開關被打開了,或許那一次在池邊不肯離去,是一種內在情感深層的觸發、喚醒。對情感的建立與表達對自閉症孩童來說是多麼難得可貴的事情。我想在這次的體驗,可以呼應催眠治療課中所說的,即使是非語言的觸發,透過寵物,也是一種「覺知」層次。看完記錄片我也感動流淚了。

2010年9月19日 星期日

ㄧ個軍人

阿火從大東亞戰爭返回台灣,帶著他的身體,一個歷經戰爭軀殼,踏上台灣的泥土。從楊梅的家鄉來到土城一處荒蠻山區,住在簡陋的土角厝,夫妻倆一隻秤仔一隻擔仔,就這樣來到這處偏遠的山區,荒野叢林,雜木雜草叢生的地區。戰時,日人在此開伐樟樹,住在現在他們住的土角厝。阿火一無所有,有的是戰爭所帶給男人所必要的氣魄。他早已習慣在荒蠻山區求生存,就像在戰場所面對。他的觀念,是在這山區建造一處屬於他的天地,有崗哨,有防禦,像他在軍隊所經歷的。不過退下來的士兵,戰時過了八年嚴謹紀律的軍隊生活,回到台灣,太平盛世到來,戒備解除了,難免怠惰,喝酒賭博樣樣來。一個軍人的生命阿!他的青春歲月,早已被戰事所消耗殆盡,戰爭以前的生活,業早已與現在毫無瓜葛。母親心疼阿火,戰時毫無音訊的阿火,故鄉的長輩都還以為他已戰死海外。母親心疼阿,往生後將財產都留給他,而不是長年守在家的三兄。
竹林與雜木順著風雨颯颯,窗外後院裸露泥土,摻雜些許蕨類植物,這颱風天阿,希望你別將門前那顆巨大的樹木吹垮,壓壞餐廳的廁所呢。阿嬤在天之靈會保佑!會保佑!

2010年8月27日 星期五

他者面容召喚 v.s 失去存有恐懼

昨天聽了王心運醫生『列維納斯倫理照顧』的演講,剛好幫助我思考助人者的本質。在王醫師的演講中提到一個例子讓我印象深刻,醫師也剛好用這例子來說明列維納斯所講的il y a 狀態,也就是人在面對現場時,已無關乎道德倫理上的做與不做,而是『不能在做些什麼』的情況(哪一種抉擇的結果都一樣)。

故事的例子是這樣的,一個護士長回憶她早年面對生死交關的事件。她回憶一對夫妻在生產前即發現嬰兒有了唐氏症,父母親在產前即簽了『嬰兒放棄同意書』,意即當嬰兒生出時,放棄任何救護治療,任其死亡。護士回憶當她在交班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件事,隨即進產房協助接生嬰孩。嬰孩生出後,護士抱著他、感受他的體溫、呼吸,不忍的想拿養氣給嬰兒吸,此時主治醫師說 : 不要太積極治療。護士將手上的氧氣罩放回,看著眼前的嬰孩由粉紅的肌膚漸漸轉為蒼白。此時護士還是為剛出生的嬰孩做在這產房裡一般來到世上的嬰孩都會做的事;護士幫他帶手環、蓋腳印、用布包裹著嬰孩。護士將嬰孩抱到母親說『媽媽,你還是看看你的孩子吧』。媽媽問了護士『他有十隻手指、腳趾嗎?』,護士說『有阿!』,在那一刻護士回憶看見母親似乎後悔簽了同意書。產房的忙碌讓護士無法一直陪伴嬰孩,她對嬰兒說『阿彌陀佛,願你轉世得一個健康的身體,降生在另一個幸福的家庭裡』,嬰孩放在新生兒處理台上,皮膚由白轉為暗紫,最後轉黑,在死去的過程中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與動作。

對照這個故事我想起一本暢銷美國小說『不存在的女兒』,兩者的故事頗為相似,簡述摘要如下。故事從一個大風雪的夜晚開始。醫生大衛親自為妻子諾拉接生,卻發現雙胞胎之一的女嬰患有唐氏症。為了不讓妻子面對新生女兒為心智障礙的悲劇,要求護士卡洛琳將小女嬰送到安養機構,大衛以善意的謊言矇騙諾拉女兒已夭折,誰知這個決定從此讓整個家庭變了樣。但是當年在場的護士卡洛琳並沒有按照大衛要求將小女嬰送到安養機構。在開車離去的途中,這位暗戀大衛的護士決定獨自把女嬰養大。她搬到另一個城市,隱姓埋名靠各式各樣的兼差賺取生活費,用一己之力對抗不合理的教育體制,為女兒打造出一個溫暖有愛的家(詳情摘要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57432)。

在這兩個相似的故事中,這兩個護士所面對的情況大致相同,一個護士可以有收養孩子的舉動,一個護士il y a面對孩子的死亡。雖然王醫師說在il y a護士面對嬰孩是屬於重症的唐氏症,可能即使當下救活,過沒幾天也是死亡。只是我想講的昰不管再艱難的處境,每個人都有選擇,即使不管選擇何者其結果一樣,但是選擇一個可呼應「他者面容」的方式,這對選擇者本身,以及他者而言,il y a的沉重不再昰原初il y a狀態。在王醫師的例子裡,面對他者的面容不只是眼前的嬰孩,對護士而言母親何嘗不是『他者的面容』,護士看見媽媽的不捨、後悔,某種程度媽媽也是受苦者;或者就像是李老師所說的,或許也能握著那孩子的手,陪她走到生命盡頭,這一刻死亡不昰無面容的謀殺。

讓我們來設想一下,王醫師例子中的護士所面對的不是重症的唐氏症患者,你若是那個護士,你會做出什麼決擇?你會選擇護士卡洛琳毅然將孩子帶離,獨自扶養孩子;還是站出來反對父母、醫師所做的決定?當我們面臨做與不做的抉擇其實是在選擇是否要去呼應『他者的面容』。抉擇是痛苦不是自由,為何需要選擇,我想是選擇者一邊是看見『他者面容』的召喚,一邊是現實處境的拉扯;當我們想要符應道德倫理要求時,卻又擔心一但回應了道德/倫理要求,現實的處境會變的不同。舉最近新聞一例,香港旅遊巴士在菲律賓遇到歹徒劫持,在歹徒是放人質時,一位婦人牽起自己兩個孩子也順道牽起鄰座的孩子,謊稱是自己帶來的親戚孩子,在那生死交關時刻,婦人為何如此做?萬一謊言被揭穿激怒歹徒後果是什麼?什麼樣的勇氣與面容促使婦人放棄原有生活的實存?就像護士卡洛琳,她選擇了回應嬰孩的面容,同時她放棄原有現實生活中的存在,但然而弔詭的可能是當她放棄了存在,卻證實了她的存在性。或許可以思考,道德倫理的抉擇是不是就是在抉擇是否要承受失去原有存在或擁有的恐懼。

2010年8月23日 星期一

想像力是你的超能力

今天聽完黃冠閔老師的演講,本在心中一直想問一個問題,那就是想像力與同理心的關聯。不過在後來幾位聽眾提問,我在這些回答好像找到可回答我問題的答案。黃老師舉了北極的例子,他說「我們可能都沒去過北極」,這時余老師說「我去過,在北極圈中」。OK這是很好的例子。黃老師開始講「我沒去過北極,可是余老師去過北極,因此當余老師說”北極”時是經驗中的實在性。而當我說”北極”時是經驗中的非實在性;然而雖然我沒有去過北極,但是這不會構成或阻礙我了解余老師所說的北極」。

這讓我想起在治療經驗中,我是一個涉世未深初出茅廬治療師,每個個案背後都有令他們傷心、難過的故事;當他們說出們的故事流淚、生氣、焦慮時,我該怎麼體會他們這些事對他們來說有多麼痛苦;當他們在訴說的同時,我開始在我的腦海中建構出他們經驗的場景,想像這些是對他們的衝擊以及意義。雖然個案所說的過往非我經驗中的實在性,但透過「想像」我得以理解他們存在的面貌;或許這多多少少回答我想像力與同理心關聯的問題。

老實說我應該是個實在論者,面對哲學議題我一直當做生活態度來處理,一直難以接受運用「想像」來認識與形成學問;但是透過今天的演講,我了解到很多哲學家也運用了想像力來形成許多哲學概念。誠如演講者黃老師所說的,想像力時間性是屬於未來,其打開了另一國度空間,同時也創造出自由。而我想運用想像力之時,是超越時間與空間向度的魔幻時刻;今天認識到想像力是種創作力或許同時也是可以一種認識能力。最後腦中浮現奶油獅經典廣告的台詞:想像力是你的超能力;我想除了這個之外想像力或許人類的禮物。

ps.想看奶油獅廣告嗎? 請連http://www.youtube.com/watch?v=z3cztg4Nu2o

2010年8月5日 星期四

神話與現象學中的明證性

在現象學十四講中中看到一段話,這是我在各個深刻思想家都會見到的相同見解,不管再千面英雄一書中、榮格、Yalom他們對人性的思考等都看過,雖然描述不一,但指涉內容同一。「覺察本質上的必然是人性的滿足,深思它們讓我們愉悅,他們是值得被了解。如果有些作家能夠運用他們的想像而洞見到不得不然的事實,他們就能幫助我們看到永恆的事物」(P261,現象學14講)。

因此這些思想家其實就是一種明證。明證在現象學的角度中,當萬物呈現給我們時,真理已在其中。人在其中做為一個採取行動者,使真理呈現或是明證,明證者再次將真理帶入生活中。就像榮格一樣,大自然萬物並無改變,他也一如往常呈現它自身,當榮格通透時,他悟解大自然/生命中的奧秘,其自然中的真理獲得落實,其也將真理帶回生活中。明證是一種存在的方式、活過的經驗,而不單單僅是認知、或是心理上的理解感受。因此當事物呈現給我們時,它呈現自身,我們在觀看他們時是有所做為與行動。明證將事物與人的關係勾連起來。由此觀來我們也可將神話視為一種明證性。一種過去如何活過的經驗,裝載在故事中,依靠此通達自我、內在與世界。

神話也是一種敘說人類生命本質性的東西。因此看神話時,也可以運用現象學的觀看法,將那些不必要的東西抖落,觀看是否可以回到本質。閱讀神話時,注重的不是神話的字句,而是背後所涉及的隱喻。看了坎柏其他的書我漸漸明白這樣的閱讀技巧,但這禮拜我毒害太深,我還是決定先放下,沉澱一下再繼續觀看。

反正老師出國,我也趁機放假一下,回家孝敬老父親吧~

神話告訴我們什麼?

神話從人類的內在而來,其實是乘載著過去人或過的經藉由故事手法重新向人們展示。還有一個說法,神話的來源可能來自於人類的夢,一種集體潛意識的夢,也是榮格所說的原型。在很多人身上,他們沒有看過或聽過那樣的神話,卻能夢出與神話相似的情節。根據榮格的說法,過去人類的共同經驗混雜在我們的基因之中,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潛藏在我們的潛意識之中。

回到老故事。榮格一生不斷底切的探索自我的潛意識,幾乎可以說一生為自己深部見底潛意識所困。榮格晚年到世界各處旅行,尋找歐洲所失落的。他在歐洲以外的地方,如非洲、南美洲,看見當地人的生活是如此的與自然、內在活在一起;他們崇敬太陽、感恩大地與生物供養,這是與歐洲基督文明是自然為險惡(大洪水、乾旱),會帶來人類末日的經驗不同。他在觀看這些非洲歐人對自然合一的態度深受感召,從中體驗到自我麼渺小微不足道。一直以來他探詢自我存在的意義,在那一刻他感到存在即是意義,那一刻經驗到永恆。榮格自己曾說當他體悟此點時,他不再害怕自我的潛意識。

其實神話的功能並非如它故事表面告訴我們天地如何開始、人類如何產生,伊底帕斯如何殺掉自己的父親;坎伯說藉由神話的隱喻,能通往自我的內在。就如同神話是同人類的內在而來,神話向今世人類指引了一條通達自我內在的路。

我們在尋找、通達潛意、通達自我的路途,是不是也是要找回我們原來「那樣活」的生活。也許在好幾千萬年,我們是按照神話的方式活過,漸漸我們遠離神話的生活方式,但這樣的「活過」卻烙印在我們的潛意識中,他不時的由夢衝撞著我們,提醒我們曾這樣活過。

然而我們會有疑問,我們如何得知看見神話中的隱喻。其實神話就如同一幅畫一般,每人觀看有不同的內在感受,重點不是感受的正確性,而是感受的程度性與面向性,每個人應該去追求自己的神話,而不是共同的神話。藉由通達自己能創造出自己的神話性;當你通曉後你悟出的「神話」會成為你存在性的經驗、存在(生活)的態度。

世界上有幾位神呢?

綜合坎柏所思、所見,我將我的理解表述如下。坎柏是神話學家,他從小就發現自己基督信仰中的神話和印第安神話,有許多相似之處,這奠基他日後研究神話的動機。坎伯藉由神話談神與人之間的關係、談自然與人之間的關係、也談人與內在之間的關係。

世界上萬物的諸神源自於人類的投射,其諸神具有同一性,因此我們可以在各個文化中看見神不一樣的面貌,但是其代表的本質差異性卻很少,例如每個文化中都有創造天地的神也也毀滅世界的惡神,這樣的多重同一性讓人驚訝;不過共同性也顯示出,人類對自己的處境特別的好奇,重覆一個基本的詢問:我從何而來?我又從何而去?

接下來我們可以問的是,這同一性是什麼?它從何而來?既然如前述所說,諸神都源自於人類的內在投射,他投射出人類對人世間的疑問、愁苦、希望、喜悅,無怪乎諸神有多種的面貌與多種意涵;無怪乎我們常聽到「神在你的心中」。

上述是神的顯現所代表的意涵,那麼神話代表的意思是什麼呢?字面上來說我們可以直譯為神的話語;而我們之前所描述神是人類內在投射,以這為前提,神的話語是否乘載著過去人類所要告訴我們的話語。那麼過去的人類藉由神話想告訴我們什麼事情?或是藉由這樣的故事傳達,想向現在與未來的人類傳遞什麼訊息,我想或許坎伯發現了這一點,吸引他往神話裡頭了解。

閱讀不是簡單事

總要抱怨一下才肯認真寫讀書筆記。這幾天看了些書,陸陸續續寫了一些筆記,但是始終無法把閱讀心得成為一篇文章,因為閱讀不連貫,思想也不連貫了,不過「現象學十四講」中提到,當人開始進入反思議題思考時,思考表達上的不一致、語無倫次是很常見的,看到這裡我欣慰許多,我想我正在進入思考重組階段;但不管如何我想還是得記錄整理這禮拜的閱讀收穫以及我進行的思考,即使心情慌亂,但keep writing是我目前能做的事情。

自從老師介紹我看坎柏的「千面英雄」,我有如陷入無底深淵;這本書的內容又是另一個層次,是我過去沒有理解過的,我難以掌握這本書的內容,也不太知道我該如何看他,雖然就從文字的表面意思能閱讀懂,但我想這本書不能從表面上來讀。加上這星期和同學討論她的論文,幫她釐清了論文架構,頓時發現量化的研究的掌握比質性簡單一些,突然欣羨起量化研究,畢竟在研究中能掌握的感覺,研究者會感到踏實了些。持續的無掌握感讓人焦慮無比,讓我想逃離這狀態。

這星期我努力的想把「千面英雄」看完,但還沒看到一半我就放棄了,感覺我在囫圇吞棗的閱讀,在閱讀時我不斷的看字句是否能與我的論文主題相關,我感覺我在進行連連看與批判的工作而不是閱讀。因此我決定先把它放在一旁,先看坎伯其他的著作,想了解該用何種態度來閱讀這本書。不過也多虧我看不下這本書,當我翻開「現象學十四講」時,覺得這本書比「千面英雄」可愛多了,掌握感也多了許多。

2010年7月28日 星期三

英雄與我的夢....

也許是晚上睡覺前看了榮格的書,前日我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到一個雪白但不曾在地球上看過的生物,他的大小大約跟雪貂差不多大,全身雪白但是光滑,頭是的圓白的頭,沒有耳朵、眼睛細長,鼻子一小點,有著尖牙,和一般動物皆有的四隻腳,但前肢的腳張開時,其腋下與身體交縫有蹼的形狀,此裝置可以用來飛行。這生物看起來很可愛,很容易讓人親近,但是親近沒有多久,就會被她攻擊,他會以吸人血的方式來獲取能量,被吸血的人類會立即死亡。

在夢裡我奮力的去抓這生物,我想盡辦法用雙手制壓牠,我要求我妹妹去拿個罐子或是有拉鍊的袋子讓我把它裝進去,但妹妹怎麼樣都不肯,因為她覺得這生物其實很可愛,這樣對待牠太殘忍了。我一再的跟她說這很危險需要消滅,快去拿來;記得我還報警找消防人員來處理。夢中最後的一幕是消防人員已到現場,大家圍觀著我,他們對我的行為像是看待一只玻璃杯被打破的態度,大夥有幫忙找袋子裝生物,但都不顯積極,覺得那也不是挺危險慢慢來沒關係;大家留著我在地上一直制壓著那生物,沒人幫助我。

醒來後我在想,這難道是hero的原型嗎?刺殺怪物,企圖拯救人? 我聯想到那生物對我來說好像是威脅人類心靈的生物,現在的人沉溺於感官和刺激得享受;如身體裸露越多、胸部越大、緋聞越離奇,所受到媒體的關注越大,許多觀眾也隨之起舞的輿論;大家在意的不是這「人」為何,而是關注對想所產出的「話題」價值。

這呼應大前研的一憂心,他感到這是「低智化」的時代,人類越來越不願意思考與貼近生活,他在日本的暢銷書籍觀察到,許多暢銷書是「30秒讓你出好菜」、「10招解決你的溝通障礙」等等,追求速成,達到目標的書籍,他感嘆讓事情變的過於簡單不是好事。這樣的憂心早在齊克果當時就憂心過了,齊克果早期在決定往精神哲學層面發展時,曾經想者近代對人類有貢獻的人,如愛迪生,他在咖啡廳裡想著自己該如何對人類也有所貢獻,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他這一生應該致力將「簡單的事情變複雜」,因深刻的思考能帶給人類有所不同。

科技/便利,讓生活看起來可愛好親近,但其實易傷人、危險。人不需要思考就能完成許多事情,想想倘若有一天科技不在,我們真的能回歸自然生活嗎?還是最後存活下來的仍然是地球上落後的非洲國家,因為他們原本不用科技幫助下,本就能好好存活著。

回到夢裡,我在嘗試去治壓那危害人類的生物,想拯救大家,但是大眾卻覺得事不關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醒來覺得有些好笑,這難道是我的召喚?大家的冷漠難道是成為英雄的孤獨? 不過我想我是不是把自己看起來太偉大,我只是想進行一些有的沒的思考。

榮格與英雄

最近看千面英雄的書,想回頭先看榮格的書,因為Campbell有些概念也是從榮格的思想中應生而來。「漫畫榮格--心靈體驗和深層心理學」這是一本以簡易版的形式概略了解榮格一生的思想/生活與學術歷程,以漫畫做為故事描述,我想這對榮格新手而言較容易親近。

榮格每一階段的學術研究都是靠潛意識做夢來做為召喚,包括夢到17世紀的磚牆,被困在裡面,但他在夢中並不害怕,知道有一天可以走出去;醒來後他就開始奮力的研究17世紀的典籍。其實榮格的一生也是依靠不斷去探索自己的潛意識來成為自己(自我實現),我想這其實是一種不斷向內看的過程,不斷的反思、思考、尋找心靈依歸,最後像佛陀一般頓悟到答案。

榮格最後頓悟到即世界是一體,各式各樣的現象,只是現象其中一面或是一種型態;善與惡一面之間、白天與黑夜是一體兩面,所有惡靈、基督、聖靈其實是一體,即所謂四位一體。題外話,這跟我小時候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從以前就沒什麼宗教信信仰,我覺得所有的宗教都來自同一神,只是神在不同的區域、文化以不同的方式顯現,在西方是基督、在東方是佛陀、在穆斯林地區是阿拉,只是榮格四位一體,讓我驚覺到神與惡可能也是同一。

榮格這一生不斷的探詢自我的潛意識,當榮格感到自我通達潛意識之時,就如同也通達世界,找到最真實的自我,也成為一位真正的「人」,這樣的過程也如同「煉金術」一般,不斷得自我淬煉、得道。最後他感到:我是我,我存在這宇宙,而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是這宇宙中的一份子,這就夠了。這麼看來其實榮格也是完成了自我與人類的英雄旅程試煉。

成為英雄? (Part II)

回頭談談「千面英雄」,一開始面對這一本書講述神話的書,感覺像是談宙斯、宇宙緣起、丘比特的神話故事。我想著跟我的治療師的歷程有什麼相關? 然而千面《千面英雄》是Campbell從全世界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無數則流傳的神話中,悉心歸納出來的一個共同的歷險模式。這個模式存在於古今中外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卻有著極其驚人的相似性;他的意義在於,無論我們擁有多麼不同的背景、不同的面貌,要想成為戰勝自我宿命的「英雄」,都必須歷經一段召喚→啟程→歷險→歸返的旅程。我想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不在於他本身是一位英雄,而是他所經驗過的歷程使他成為「英雄」。

在這樣的架構下感覺將我的視野擴展了。原本論文只想著重如何與對象相遇,所要講的可能是時空背景下,治療師和個案的位置移轉,然而我認為若在講述成為治療師的過程,化為故事、場景,這些移轉自然而然就會被看見。而我也一直再想,如果我的研究不讓未經驗的讀者,在讀起來時有老生常談的感覺,那我該如何告訴他們,成為治療師該走的理路。如果以成為治療師的歷程敘述出故事,這樣的呈現不是老生常談,其文字呈現出也不是平板,而是立體/有影像。

在細細讀千面英雄的導論時看到:「事實上,在當代人性受到科技發明巨大衝擊與挑戰的時刻,正是對生命有深刻反省能力的英堆崛起的良機;時代的危機不僅是英雄歷險的必備要件,未來人類社會興衰出路,也取決於英雄歷險的成敗。」看完這段話,突然感受到我是在做一件很了不起、深刻且重要的事情。我的研究可以提示或幫助新手助人者何以成為一位如其所適的治療師,讓他們有療癒別人的能力。我一己,終其一生做治療,或許僅能幫助百位人,但是若我能幫助百位治療師,那麼則有更多受苦的人獲得幫助,比我的百位人多出不知道幾倍。或許成為治療師就是一段成為英雄的試煉,幫助這些治療師也成為「英雄」。

成為英雄? (Part I)

那天去李老師的研究室討論我的論文。老師說:讓我們的文獻go wild一點!老師介紹了Campbell的千面英雄(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給我閱讀,讓我想想這本書如何和我的論文形成對話或者共鳴。

我同意用故事性的方式展開我在助人歷程中的經驗。我感到我自從實習後,我對於治療現場/對於人的苦難/我與人的關係的理解、體驗像是茅塞頓開一樣。我感到當我在治療中放下「我執」(管他我是實習生、管他這治療需要評分),當下我就是我,如此我就越能聽到個案想說的話,專注他與我的每一刻當下;在這裡很難三言兩語的說明治療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我能抓住我在治療中的體驗,包括我感覺我像水一般承接受助者給出的東西,常常經驗到一種「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我能不受你影響,好好接住你」的感受,類似「無我」的狀態。雖說是「無我」,但不是字面上的「無我」,而是一種我在現場投入其中,另外一方面也能觀看我與受助對象的互動。

不過當我這樣說時,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因為當我描述出來時,我已經離開我經驗的場景,我只是在描述我的經驗感受。因此或許用一個故事性的方式來建構說故事的場景是合宜的。

最近看了些如何成為「有做為」或是「有效」治療師之類的文章。在治療中,我想大多數的學者都同意治療關係能影響受助者的治療改變。在請治療師分享如何成為「有效」的治療師時,最後都通篇得指向,好的治療師,自身的修行、養成是很重要的,另外對待個案的態度如同Carl Rogers的倡導的人本態度一般,包括同理、接納、真誠、一致等,通過這些使他們在治療中可較容易達成「無我」狀態。

上述看起來像是老生常談的道理,不過由此看來,這樣的反思/獲得,在各樣的文章、研究都出現過,形成治療師在思考成為治療師的普同性,那麼這件事情呈現出來的是一個一再被體驗過,進而了解的事情。我想這樣的反思在最初可能是被某位成功的治療師,體驗過後然後說出、書寫(如Carl Rogers);但之後我們對於好的治療師認識,卻是從被寫出中的文章上了解。如今大多數的治療師,一再把被體驗過的收穫再次以書寫、口授的方式重複,容易被讀者或接收知識的人視為老生常談、常理知識。

當讀者這樣認為時,他的思考處於認知層次,這與經驗者是經驗過後說出的體驗,兩者在理解同一件事情上是在不同的位置。經驗者體驗過,對於「同理、無我」等這樣概念性知識性的理解,轉為感受性的理解,藉由體驗更深厚、扎實原本的知識。或者當知識化為經驗時,其知識基礎的基底更為扎實。

就像李老師與林老師的「實務—科學家」的文章,若忽略情意情境學習,那麼最終只能獲得一堆學術名詞的學習;在我還是大一、大二的年紀,變態心理學上所說的憂鬱、焦慮疾病,我一個都不識得,我只能藉由文字描述來「想像」那是什麼模樣,我真正對這些詞有些掌握以經是到我研究所時候,甚至在實習後我才有把握能清楚這些詞意涵,清楚這些詞的描述下人是處於什麼狀態。

Aileen 讀書筆記

最近論文沒什麼進度,我的意思是沒有寫下來的進度。不過最近倒是一直在讀書、思考、寫作;again,讀書、思考、寫作。在這當中我有些急,覺得怎麼花一整天的時間才看幾頁書,花一整天的時間才看完一篇文章,就這樣讀讀、寫寫、想想過了一天。不過,當我覺察自己急的時候,就叫自己慢下來,急也沒有用,思考需要慢慢來,催趕的過程只會讓靈光逃逸得更快。因此,這幾天我就像處於有兩個我一般,內在有一個我很焦急我還未生產「東西」出來,另一個我如同智者一般告訴我慢慢來,沒關係,最後會走向淬鍊的道路,就這樣一面微微的焦慮、微微的安心過了一天。

最近讀讀寫寫了一些東西,其實就是記錄我思考的過程,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想寫上部落格,不過我想讀書某方面很孤獨,或許需要聽眾,我純粹想分享我想事情的過程,也想告訴大家我在這過程中獲得什麼;另一方面既然是讀讀寫寫,我想大家也可以當作閱讀心得報告也可以。

2010年3月14日 星期日

9 遊戲規則

「你剪頭髮啦!」我對瑞斯說。

「對阿!」瑞斯說。我和瑞斯走出教學大樓,穿過草坪,一群孩子趴在二樓的圍牆上看著我們大叫著瑞斯的名字。

「我不是明星喔!」他笑著回頭對我說。

感覺瑞斯在學校挺活躍的樣子。我們一起走到溜滑梯,瑞斯很快的爬到滑梯上,而我站在滑梯的下面。

「你現在蹲下,蹲到這的洞的下面往上看,我要幫你滴眼藥水。」瑞斯在滑梯上,滑梯是組合式的,用鐵板和塑膠版接合而成,鐵板上有很多個小洞,瑞斯指著小洞要我蹲到洞的下面,如果我蹲到小洞下面,他可以將小東西從小洞丟給我。但是聽到他想要把東西丟進我的眼睛,這讓人有點害怕。

「你想要我聽你的規則蹲到這個滑梯的下面嗎?」我說。

「對,你要聽我的規則,快蹲到下面。」瑞斯回答我。我站在滑梯的旁邊,並沒有動作。

「你現在馬上給我蹲到這個下面。」瑞斯更大聲的說,我站在滑梯的旁邊沒有蹲下去。

「你覺得如果我沒有按照你的規則,我就沒有陪你玩嗎?」我沒有照著他的話去做,但我一直在他的旁邊。但這些話像是跟瑞斯處在對立的位置。

「你快點蹲下去,不然你就死定了!」瑞斯幾乎是在大叫。

「嗯,你是真的很生氣我不按照你的規則。我想要跟你玩,可是我不想要每次都按照你的規則。」我說。

「厚,好,也可以聽你的規則,不過你以後都不要來了。」瑞斯邊爬上滑梯邊說。

「嗯,因為我不聽你的規則,你要我以後都不要來了嗎?」我重複一遍他說的話。

「對,我不想見到你,你不要來了。」他說。

「我雖然沒有按照你的遊戲規則,可是我下星期還會來。」我說。

「我又不要你來。」他說。

「我還是會來。」我緩緩地堅定的對他說。

「我不要你來,你來做什麼。」瑞斯回應。

「我還是會來找你。」即使我沒有順著他的意思,不代表我不喜歡他或是不跟他玩耍,只是不是每件事情都是他的遊戲規則,而我覺得我可以利用我們的關係和他有這樣的拉扯使他知道這件事情。

「你不准看!」瑞斯跑到滑梯的上面找地方躲起來,他衝進隧道:「你不可以從這裡看!也不可以從那裡看!」他大叫著指著隧道的左邊和右邊。

「我沒有從任何地方在看。」我站在隧道的外面,隧道是藍色的塑膠材質,陽光從他的背面照射,我可以看見瑞斯小小的影子映在隧道的上面,一下往左一下往右。

「你很奇怪!」他在隧道裡面大叫!
過了三分鐘,瑞斯從隧道裡出來,他爬到滑梯最頂的地方說:「我現在是貓咪,你要來救我。」

「現在你要我來救小貓嗎?」我說。

「不然他就會摔下去死掉。」瑞斯回答。

「那我會扶助他。」我伸出我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扶在他的背上。
他笑著從滑梯上滑下來,爬上另一個滑梯,「妳喜歡貓咪還是狗狗?我家裡有貓咪,還有狗狗。是真的貓咪和狗狗。」他問我。

「嗯,我喜歡貓。」我不加思索的回應他。

「那我送妳貓咪。」瑞斯說的很認真的樣子。

「你很喜歡我,所以想要送我貓咪。」我表達我知道他喜歡我的感受,心理馬上希望瑞斯不要在下一次見面時,把家裡的貓咪帶到學校來,那可不是那麼好。

「對,這送妳。」他在空中捧起一隻小貓,放在我的手心。「這是小小貓。好可愛。」瑞斯說。

「哇,好可愛,謝謝你。」我用手接過瑞斯的小小貓。

「再送你再送你!」他又在空氣中捧起兩隻小貓放到我的手上。「你要把牠收到妳的口袋。」他自己拉開側背在我身上的包包的拉鍊,然後將「空氣小貓」放進裡頭。

「下次我要告訴我阿公,我要把貓咪帶來送你。」瑞斯說,他笑著很滿足的樣子。

「可是我已經有三隻小小貓了。我很喜歡他們,我不能養那麼多。」我邊說邊摸我的包包。

「那再送你兩隻,一隻大貓和中貓,可以餵牠們吃奶。」瑞斯聽完我說的話,停了一下滑下滑踢,露出興奮的樣子,邊說邊一手做出捧著小貓的姿勢,另一手開始撫摸起小貓的毛。
可能是熱了,瑞斯脫掉身上的外套,丟到我的手上「你拿著!」他說。

「這是你的外套你要自己拿。」我沒有接住他的外套,外套掉在地上。

「你拿!」他大喊著也不回頭看一眼。

「瑞斯你的外套掉在地上。」,我沒有撿起他的外套,只是對著爬上滑梯的瑞斯說。他衝下滑踢,撿起地上的外套,把外套塞在我的手裡,接著調整我的手勢讓外套固定在我懷裡。他確認外套在我的手中不會掉到地上後爬上了滑梯。

「我們還剩五分鐘,今天你想畫你的心情圖嗎?」我看看手錶。
他在滑梯上身子一下向左滾一下向右滾,卻像是沒有聽見我的話沒有回應我。

「你知道我們超過時間了,你可以選擇要畫心情圖,或者是不畫。」我說。

「我選擇要畫。」瑞斯馬上向我跑了過來,他自己打開我的包包。每次到學校找他,我的包包裡大部分只會放一疊圖畫紙、瑞斯的專用蠟筆、一包衛生紙、一枝簽字筆。他自己拿出一張紙,然後爬上滑梯。他仰著頭看著天空,畫紙從滑梯上落到地上。

「啊!掉了。」他叫了一聲。

「嗯,你把紙丟下滑梯。」我說。我覺得他的手勢、驚訝的聲音,那張紙不怎麼像是意外滑落到地上的。

「我是不小心的!你幫我撿。」他聽出我用「丟」這個字,激動的對我說。我並沒有幫他撿起畫紙,只從包包裡拿出畫筆遞給他。瑞斯跑下滑踢把紙撿上去。

「我們剩下兩分鐘。」我說。

「我還沒畫好。」瑞斯挑出綠色的蠟筆,開始畫。

「嗯,我知道可是我們今天時間到了。」我說。
瑞斯今天畫了像「忍者龜」一樣的人,圓圓的頭頂,身上有些肌肉的線條,他只用了綠色和紅色,忍者龜手裡拿著一個尖尖的東西。

「我們時間超過了瑞斯。」我說。

「送你!」他在滑梯上把紙遞給我。接著他在滑梯上把粉蠟筆一枝一枝的倒到地上。有些粉蠟筆從離地面約一公尺的滑梯上落到地面斷成了兩截,其他的落到地面又滾到滑梯下,散落一地。

「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催促,你也不高興我們的時間到了。你把粉蠟筆丟到滑梯的下面。」我說。

「只剩一枝黑色的在盒子。」瑞斯說,然後他自己溜下滑踢,撿起那些散落的筆。

「我很想你,你都好久才來。」瑞斯小小聲的說,他爬上滑梯,全身趴在滑梯上,不讓我看見他的臉。

「你很捨不得,不過我下星期二就會來了。」我回應他。

2010年3月3日 星期三

8 共同的寶物

「葛瑞斯你的老師來了!」一位同學看見我走上樓梯,對著教室叫著。瑞斯在黑板前面正在和一位女同學不知道爭奪著什麼,他的手中緊握著從女同學那兒搶到的東西向我跑過來:「老師!」他叫我。

「早安!」我對瑞斯說。

「早!妳今天來好慢,我在教室等妳,以為妳一來已經走掉了!」他說。

「你以為我走掉了呀!」我回他。

「我以為你來一下下就走掉了!」瑞斯重複一次。

「你手上好像握著什麼。」我想不出回答什麼,轉移了話題。

「是鬥片!」瑞斯說,「我要去一個地方玩給妳看。」

我們離開教學大樓,瑞斯走到石膏樹下的沙坑,看著沙坑裡的鏟子小聲地說:「一年級不能玩這個。」然後走到旁邊拿起螃蟹形狀的容器用力往沙堆壓。拿開容器沙堆出現了螃蟹的形狀,瑞斯用手指把螃蟹形狀的沙子撥散。

「我今天沒有心情玩這個,我今天有鬥片。」他邊說邊往教學大樓前的草地走,並不時的往地上看著,像是在找些什麼。

「有的時候鬥片掉在這,我撿起來放到我的口袋就變成我的。」瑞斯走走停停的說。

「啊!妳看,有松果。」他指著一顆從樹上掉下來的小果實。「妳吃!妳像小松鼠一樣吃!」他用沒握鬥片的那隻手檢起果實放到我手上。

接著他往樹旁邊伸出脖子四處張望,雙手伸出在空中揮舞,從樹後抓了一個幻想的東西往嘴裡塞。

「你好像從樹上拿了一個東西吃。」我說。

「我在吃松鼠!」瑞斯回答我。接著他跑到另一棵樹,手在空中揮舞了一番抓住一個東西又塞到嘴裡。

「你又吃了一隻。」我描述他的動作,表示我看見他想告訴我的。接著他連抓了好多隻塞到嘴裡。

「有些鬥片進化後會變得很厲害。」瑞斯說。他走到玩具小馬的旁邊,將鬥片一個個排開在小馬的背上,他開始告訴我每一個鬥片的名字,然後是要我猜出每一個鬥片的名字。

「來比賽!這是你的,這是我的。」瑞斯笑著大聲說,他拿出兩個鬥片,一片放在我面前,一片在他的面前,並且嘴裡發出手槍射擊的聲音。他自己同時扮演自己的鬥片,輪到「我的」鬥片進攻時,瑞斯並沒有讓我碰到那些鬥片,而是自己同時操控了「我的」鬥片。

「你輸了!你要吃松果!你輸了你是松鼠,我贏了我是皇后!」他玩了一會兒鬥片後對我說。他從我手中將剛剛給我的果實拿去,專心地把果實外層皮撥掉,接著又找了一顆果實放到我的手裡。

他回到鞦韆,一手抓著鞦韆的一邊,另一手仍握著鬥片。一個小女生過來,後頭跟著一個小男生,瑞斯揮了一下握著鬥片的手,將手中的鬥片秀給他們看。

「喔!是鬥片!」小女孩說。

瑞斯沒回應女孩,但他的手看起來握得很緊。

「喔!星期五才可以帶玩具!」小女孩像是在檢舉瑞斯做了違反規定的事情,高聲對瑞斯說。

瑞斯依舊不理他們,但是表情露出得意的樣子。

上次的長髮老師拿著掃把走過來掃鞦韆旁邊的落葉。長髮老師看見小女孩、瑞斯和我,她對著小女孩說:「回去!不是叫你去...」老師說完後,小女孩便跑進教室,老師對我微笑點點頭沒有說任何話繼續掃地。
瑞斯從鞦韆上下來,看了一眼一群身高比他高很多的學生在沙坑上收拾埋在沙裡的小鏟子,他突然回頭對我用氣音的說:「快跑!五年級的會打人!」,說完馬上轉身向溜滑梯跑去。

「五年級的會打你啊!」我追在瑞斯的後面問他。

「對,五年級的會打人。」瑞斯回應我。他到了空曠的籃球場,隨意的蹲下,將鬥片排成兩排,開始玩起新的遊戲。

「妳代表這個!」他邊遞給我一個鬥片,邊對我說,同樣的,我的手還沒碰到鬥片瑞斯又把鬥片拿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現在,是鬥片溜滑梯的時間!我在這裡溜,你要在下面把它們撿起來!」瑞斯爬上螺旋形滑道的滑梯,趴在滑梯上對我說。這時旁邊有兩個高年級的女生經過,瑞斯看著他們遲遲不推動手中的鬥片,直到兩個女生離開滑梯有一段距離,他把一個鬥片從螺旋形的滑梯上溜下來。

「你快撿阿!被別人撿走就完蛋了!」瑞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

「你要我撿起來嗎?」我在滑梯下看不見他,他也看不見我。

「對!」瑞斯回應。

「你撿到了嗎?」他問。瑞斯跟著鬥片一起從滑梯上滑下來,直到瑞斯看見我撿起鬥片,他又爬回上面。

「好!第二片來囉!」瑞斯說。

「你要我撿起來嗎?」我又問。

「對!」他又跟鬥片一起滑下來,直到看見我撿起鬥片。

「第三片!」他將手中的鬥片滑下,這次他沒有跟著溜下來。接著是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

「好!你都撿起來了!現在是松果溜滑梯的時間!」瑞斯向我拿去我手中的鬥片和「松果」。接著從滑梯上一個個的將「松果」滑下來,同樣要我將它們接起來。

「換你上來,我接!」他把所有鬥片拿到我的手裡,我一個一個的將它們滑下去。我看不見他撿到了沒。

「你猜我撿到了嗎?」他問。

「我想你有。」我說。

「我沒有!」然後他整個人趴到滑梯上,這樣他就離我比較近,很容易得就接住後來滑下去的鬥片。

「現在你在上面,你是松鼠,你假裝沒有看見我!」他說。

「你要我假裝沒有看見你?」我想知道他要做什麼。

「對,我要上去殺松鼠!」他說。

「你要上來殺松鼠?那你把這個松果當松鼠,你殺牠。」我趕緊伸手將手中的松果放在他的面前。
他用很快的速度衝上滑梯,對著我給他的松果用力咬下去。我真慶幸自己及時拿出了松果替代我自己給他「殺」,也稍稍驚嚇了一下,如果沒有這個替代他會上到滑梯上來做什麼。之後,我們下了滑梯。
瑞斯衝向一個向攀岩一般有許多凸起物的小坡,但爬到一半卻從波上滑下去。瑞斯撞倒了下體,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痛。他用手握著下面卻又很不好意思讓我看見他,倒退了幾步躲在一跟細細的鐵桿的後面。我只有看不見他的眼睛,卻非常清楚的看見他跳著,想要減低些疼痛。

瑞斯過了好一會兒才探出頭,爬上滑梯躲進塑教的小隧道裡。隧道裡的大小我大概要整個人縮在一起才能爬過去,但對瑞斯來說,他的身子可以很自在的坐在裡頭。我在隧道口蹲著看他,瑞斯在隧道裡好像是一個小世界。

「現在是松鼠對戰鬥片。」他讓偽裝成「松鼠」的果實與鬥片對打,然後將打輸的鬥片要我拿在手中,「松鼠是好人,他把鬥片都打輸了!」他說。

「好的會打贏壞的嗎?」我說

「對!現在換場,換鬥片是好的。咻咻!松鼠太高了,鬥片打不贏松鼠。」他用了很多不同的花招。
對於瑞斯來說,「松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對他來說比較高的對象。

「嗯,鬥片看起來很努力。」我回應。

「結果鬥片就贏了!」他說。

在隧道的側面有個約十五公分的裂縫,可以將小東西從裂縫向外塞出去隧道。

「你在外面撿,我把它們丟出去給你!」他對我說。我到滑梯的下方,從小縫接住他一個一個塞出來的鬥片。
鬥片原先是沒有人能碰的寶物,現在瑞斯敢在完全看不見外面的狀況,將鬥片透過小小的縫隙,相信我在外面會幫他「保護這個寶物」。
__________

「現在松果要溜這個滑梯!」他到中間的滑梯,要將松果滑下來,

「你去撿啊!」他大聲的對我說。

「你不能指使我。」我對瑞斯說,而且並沒有移動我的腳步,我用了有點衝突的字句。

他滑下去,自己撿起果實,又爬上去,再滑了一次。

「拜託拜託,你把它撿起來。」瑞斯改用求情的口氣。

我去檢起果實交給瑞斯。

瑞斯再一次將果實從滑梯上滾下來,這次果實滾進了滑梯前方的一灘水中。一群像是中高年級的男生女生走過來。

「葛瑞斯!啊噁,那都碰到水了!」一個男生對著拿著沾濕的果實的瑞斯說。瑞斯沒有理他們。

「你是姨阿生的!哈哈哈。」說話的男生個子比瑞斯高一點。

「我不是姨阿生的!」瑞斯叫著!
男生接著踢著球就跑走了,能夠上踢球課的應該是高年級生。

「亂說。」瑞斯的聲音很小。這突如其來的小男生對瑞斯說的話,讓我心裡嚇了一跳。

「你覺得他們亂說話。」我維持我的聲音平穩的說。

「他們都亂說話。」瑞斯很小聲地說。

「他們剛剛那樣說,讓你不舒服了。」我想讓他知道,我知道他不舒服。

「對。」他小聲地說完,站起來,跑向另一個滑梯,並且把果實從滑梯上面滑下來,臉上很快的有了點笑容。
他滾了兩次的果實,笑開了。

「他們剛剛說話讓你不舒服,可是你還是可以很開心!」我肯定地對他說,即便我覺得剛剛男孩的話很殘忍,我也不能過多的慌張和同情,而是穩定與瑞斯在一起。

「對。」瑞斯說,他笑的更開心了些。

「阿姨!你看我可以這樣。」剛剛的男生過來在我背後用膝蓋將足球彈起,接著換另一隻腳的膝蓋,他的技術的確很厲害。

「嗯,這個時間是我和瑞斯在一起的時間,我現在沒有辦法看你踢球。」我對男孩說。

「喔。」男孩轉身離開了。

瑞斯繼續在滑梯上玩,並不時地撥動自己的口袋讓口袋中的鬥片發出響聲,像是在確定它們都在。突然從遠方非常快速的飛來一顆足球,打到瑞斯的頭,是一群在一旁玩球的男生,球彈開,瑞斯臉皺了一下卻沒有喊痛、或是任何不舒服的反應。

瑞斯準備從不是很斗的滑梯上要溜下來,此時,一個高大的男生突然從一旁衝了出來,他從滑梯的下方快速的往上爬,用力推開在滑梯正中間的瑞斯。

「我們時間到了,瑞斯。」我看了一下手錶。是真的時間到了,不過其實我希望時間能更早一點結束。這一連串瑞斯被欺負的狀況,可能都是平時我沒看見的時候,瑞斯在學校裡真實的生活,但我真的看得很不舒服。

「可以再一下下嗎?」瑞斯說。

「我們下次還會來。」我回應他。

他自己下了滑梯,我們走向教室。

「最後我們玩一個遊戲。」我說。

「最後玩一個遊戲嗎?」他挑起眉毛,像是期待有什麼新東西可以延長我們的時間。

「嗯,我們要畫出你今天的心情。」我邊拿出紙、筆,邊走到石膏樹的下面,高樹的下面有一排用木板為成圈子的椅子。

「這個遊戲每次都會玩嗎?」他問。

「嗯,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們每次都會玩。」我說。

「我要畫妳的顏色。」他開心的打開粉蠟筆,拿出草綠色的筆,畫了一點點,用手指抹一抹變成一道彎彎的線。接著咖啡色、藍色、淺藍色、黃色、橙色、紅色。

「葛瑞斯你在做什麼?」一個小男生和小女生從瑞斯上次指給我看的「幼稚班」跑了出來。

「你們不要過來啦。」瑞斯說,但是兩個小孩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你們現在不要過來好不好,你們先離開。」瑞斯的口氣很溫柔。但那兩個孩子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他們很像電池突然沒電一樣,也沒有回話,也沒有離開。

「你們打擾到我了!」瑞斯說。兩個孩子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瑞斯用手推了推小女孩。

「瑞斯現在和我有一些時間,他不想要被打擾,你們很好奇瑞斯在做什麼,或許他想告訴你們時就會說了,但是他現在希望你們先離開,好嗎?」我說。小男孩和小女孩還是楞在那兒。

「啊!斷了!」在我跟小男孩和小女孩說話四目相交的同時,瑞斯在一旁突然大叫了一聲,他手中拿著斷成兩截的黑色粉蠟筆。

「嗯,你生氣地把它折斷了。」我回應瑞斯。
瑞斯將紙和筆通通抱起來,繞著石膏樹的圓形圍籬到離男孩女孩最遠的對邊。接著瑞斯拿出紅色蠟筆在紙上畫了一個「X」,又畫出一個正方形包住X,把正方形塗滿顏色,之後塗上的顏色覆蓋了原本畫上去的X。

「你剛剛因為生氣把黑色的筆折斷了。」我溫和的在他身旁說。他沒有說話。

「對不起。」大概隔了兩分鐘,瑞斯說。

「你因為折斷筆所以道歉嗎?」我說

「嗯,對不起。」他說。

「沒有關係。」我回答。

「這是蟲。」紅色的正方形長出兩個觸角和四肢。瑞斯邊畫邊說。

「彩虹代表什麼。」回教室了路上我問他。

「我的心情啊。」他說。

「那蟲呢?」我問。

「就是蟲阿!你回去要給你們老師看我給你吃的松果,你要收在包包裡才不會掉了。」他提醒我並伸手幫我把包包拉鍊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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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的路上我們發現每一間教室裡都很安靜。瑞斯走在我的前面正要進教室,而我也正準備轉身離開。但當瑞斯站在教室門口,卻發現教室的門鎖住了,裡頭空無一人。
瑞斯轉了轉門把,楞在門口好幾秒。我站在他的身後。

「笨蛋!」他大叫。

「你罵我笨蛋嗎?」我說

「對!笨蛋!」他叫著。

「嗯,你看見同學們不在教室,你很生氣嗎?」我說,他安靜了一下。「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我說著,瑞斯帶我一起走下樓梯。

「你看鬥片不見了,變成糖果。」瑞斯往演講廳的路上走,又開始玩起其他的遊戲。到了門口,瑞斯聽到禮堂的老師已經在說話,他很快的轉身想要離開。

「我們下次還會玩,我們進去吧。」我感到他要面對遲到進教室很焦慮。不過,也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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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見瑞斯在學校被欺負的情形,心情很難過。但瑞斯就像他所畫的圖,能夠將「X」用同樣顏色的筆框住,就不再看到了,最後變成另一個有生命的「甲蟲」。

瑞斯,謝謝你願意將你的寶物,放心的交在我手上,你好勇敢,好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