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25日 星期二

Erikson 看世界--Part I

Erikson 看世界 – Childhood and society
Part I
上次與老師一起唸這一本書,老師帶著我一字一句的看,一段段的解釋說明給我聽,帶我去洞悉Erikson的世界。從小到大都是坐在大教室中看著老師在講台前面講課,這樣一對一的引領教導吸收知識,實在是種難以言喻的美好時光,或是說這樣的經驗真是難得。這些話都扯遠了,回到主題,在此讓才疏學淺的我試著寫下對這本書的理解,看看是否能讓大家對此大師的思維多點認識。

Erikson在此書(Childhood and society)一開始即直接了當的說:「每個領域中都有幾個簡單卻又高度窘困的問題,因為圍繞這些問題所引起的爭議常常是長期失敗的爭論,並且這種爭論始終愚弄著專家權威們」。在心理學的領域中的心理病理學對於Erikson來說就是此類的問題。當看到人或是者我們口中所說的個案狀況時,我們時常是習慣於立刻去尋找現象發生的原因,例如去探究到底是腦部的哪個部位損傷了、或者是去找出導致此現象的心理因素等等。過去對於精神疾病發生的原因大都很簡單的歸因於宗教,是否由於魔鬼附身?或是歸咎於因生病緣故(如發燒)而使人精神失常。

上述諸如此類的想法至今來看似乎早已過時,而我們現在用一種看起來是更為完善的方法來看待精神疾病的發生,也是現在目前最為人所知的Bio、Psycho、Social這三層面與精神失常間的連結。這看起來似乎很完整,病人全部的層面我們都有關照到,找不出哪裡還有所遺漏,相對於過去我們對於精神病理只限於到底是腦有問題還是心有問題這樣的單一位置,Bio、Psycho、Social似乎是用更廣的角度去看待精神疾病發生的原因,我們已經不說他單是身體疾病或社會環境造成,而是去說這三者可能彼此有著交互作用。

如果Bio、Psycho、Social是個完善角度去看待心理疾病發生的原因,病人的情況應該是有所改善才是,關於心理病理學的爭論也應告一段落,然而現在看起來病人的狀況好像也不見得改善多少(像是我們持續追尋心理疾病的基因,但對人實質上的幫助似乎有限),病理學的議題還是爭論不休。如此,我們是否要去思考這樣的分類是足夠的?或這樣是否正確?這也是Erikson所想要探討的議題。用Bio、Psycho、Social三層面探究心理疾病發生的原因,就像是認為mind(心智)是一個東西(thing)或物體可以從身體中分離開來單獨去看,社會(society)也是一種東西可以獨立於人之外而存在。

很多時候我們可以用語言或語意去標誌出現像、物體方便我們去辨識與了解,然而語意上可以一分為二或者更多,並不代表它的本質是可以分開來看,就像是Bio、Psycho、Social實際上都在講述同一個人的生活世界,但我們卻將他拆為三部分的獨立運作機關,還表示他們還能彼此交互作用影響著,但事實上它指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造成心理病理議題爭論不休的原因是否是因我們不該如此問問題(極力的找出肇因)、或是我們回答的方式不對、更甚他本來就不該是個問題?

心理病理學是醫學的產物。醫學找出疾病的原因也是尋找發病的腦部位置和原因(如癌細胞),這樣的方法對於單由身體因素引發的疾病通常是能對症下藥,看起來也是有效的治療方法,因此順勢將同一套的東西引用過來套用在心理疾病因上,期待這樣的方法找出腦部位置或是原因(身體或心理)也能奏效,但這樣的做法或邏輯思考是否合宜,身體的疾病與心理疾病兩種本質上是相同的東西嗎?(待續….)





雖然只唸了此書開頭的幾小段,但我的腦中這禮拜都在想這件事情,我去觀察我自己以及其他醫生如何看待疾病這件事情,不只是心理疾病、也包括身體疾病。
以醫院門診中最常見的ADHD的診斷來說,一位原住民母親帶孩子來就診,說孩子不願意上學很好動,上課或回家要他寫作業他就會吐,字寫的不太好,體育很棒!對於我自己而言,我也如同他人或過去的我自己(嘿,我大概現在也還是這樣吧)對於這件事情通常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問:「欸,生什麼病啊?」疾病名稱,是過動呢?還是智力不足?、「沒有哪裡受過傷阿?」是不是腦部受損才讓他想吐或是字寫不好阿?這似乎是受於過去訓練對於病人轉介問題思考接近一種「本能」的反應,直接找出淺顯直接的原因似乎就能告訴自己已經搞定好的個案,但卻忘記有時這只是處理自己焦慮的方法,而也未去想這樣的思路窄化自己與個案的可能性,直到在撰寫個案報告時才開始去深思單單指出他的智力分數或是測驗結果是否就能回答上述個案的轉介問題呢?

這學期研究所的課也上到精神病理學,上課老師也提出DSM-IV的診斷標準,如個案有個主要的診斷,就不能有次要的診斷,因其認為主要的診斷已包括了次要的診斷,次要診斷要放在其後,但這樣的分法很武斷。例如個案被診斷為憂鬱(主要診斷)但伴隨恐慌(次要診斷),但有可能時常發作的恐慌才是導致憂鬱的原因,恐慌或許才是個案的主訴問題。或許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應該分開來看,恐慌與憂鬱就像是海面上的兩座冰山,但實際上海水底下兩座山是相連的。老師這樣的介紹也讓我想起Erikson對於病理學的看法。對於診斷分類系統他就像是個名稱,把每個疾病標誌出來好方便讓我們去認識,但這或許僅是讓我們方便去溝通而不是去分開討論,這些名稱有時都在指稱同一件事情。

對於醫生看待疾病的方法我有一個新的經驗或是更深的體悟。前天到醫院幫一位神經科醫生的一位病人做測驗。這位患者患有癲癇,醫生解釋患者的腦傷部位是在前額葉下方的聶葉左側發生了不正常放電,導致個案記憶情緒有所影響,醫生想幫患者做術前與術後的測驗,看兩者有何差別。醫生說著病患非常的「漂亮」,指的是難得一見的經典個案,該出現的症狀都有出現,數據非常的漂亮,對於研究必定能有所貢獻。聽到這樣的發言讓我會心了一笑,了解到醫學對於生理疾患的解釋真的如同Erikson所說找出病人發生疾病的位置,就能有所醫治。當然也並不是指這樣解決問題的方法不好,只是有時是需要針對問題尋找適合解決的工具,就像心理疾病與生理疾病若本質上是不相同的問題,難怪用同一套方法對一方有效,另一方的效益卻不如預期。舉一個不太好的例子,像是我們想吃爆米花,用微波爐與電鍋兩者所做出來的效果一定大大的不同。

2 則留言:

Lee, Wei-Lun 提到...

跟筱琳一起唸Childhood and Society,我也很訝異那麼早以前的作品,現在看來還是一針見血的提醒。上面提到的內容看起來像是現象學的主張,但其實都是Erikson一字一句的箴言。我想這想看法並非現象學的專利,它們只是誠懇的思考者對於心理學的深切反省。

Erikson雖然在我們的普心教科書中都還會出現,但卻被貶格到只剩下那八個階段。人們只摘取自己想要的部分,卻不願聆聽嚴肅的提醒。人們也不在意自己口中傳誦的言語來自何處,只是任意地切割它們。

對我來說,與筱琳一同閱讀這本書,也是享受的事。

mychichi 提到...

我也覺得筱琳的介紹真是棒,除了讓我們有機會看到普心課本以外的Erikson之外,筱琳的一些解讀的角度,也給我一些啟發。

比方說,筱琳談到:「但這或許僅是讓我們方便去溝通而不是去分開討論,這些名稱有時都在指稱同一件事情」。

我很喜歡那個「方便去溝通,而不是分開」的說法。

最近也在讀王志弘老師寫的〈社會分類與認同形構〉。王老師提到,語言其實就是個龐大的分類系統,我們每日的生活,都被分類給穿透。我們藉由分類,將世界轉變唯有意義、可理解的世界。

但是語言在指涉事物的時候,似乎也夾帶了「區隔」的力量。或者說,那個「區隔」的力量,有時候甚至創造出新的意義,掩蓋了原來所要指涉的對象。

比方說「憂鬱症」、「自閉症」、「精神分裂症」等,不知不覺間,也被擺放到放到「異常」、「變態」,好跟所謂的「正常社會」做「區隔」的位置。

而我們在碰觸這些語言的分類時,能不能擁有一種穿透力,就像筱琳說的那樣,看到「冰山底下」,或者我們的認識可以不被語言「分隔」的力量所挾持?或許是一種修練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