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與整體的結構
整體可以區分為片段(pieces)與環結(moments)。什麼是片段?片段是可獨立部分(independent parts)。而環節是非獨立部分(nonindependent parts)。
如何區別獨立部分與非獨立部分?獨立部分是可以從所屬的整體脫離開來而自成一個整體。譬如一根樹枝從樹上折下來後,它脫離了樹(整體)而成了一根木頭。木頭不需要與樹發生關聯,它還是木頭。而非獨立部分則無法脫離所屬的整體,它一定要跟什麼關聯起來才能是一個整體。譬如電流是電壓與電阻關聯起來的而成為的一個整體。電流不能缺少電壓,否則不會有電流的產生。
環結是非獨立部分。由各種元素相互關聯起來成為一整體。怎麼關聯起來?現象學區別了組成環結的立基者(the founded)與基礎者(the founding)。就像在談視覺時,不能不談眼睛。眼睛是視覺的基礎,視覺立基於眼睛。或者是說「明暗立基於色調,色調立基於顏色。在這種情形下,明暗是經由色調的中介而立基於顏色,而色調是直接立基於顏色。」這裡可以看見複雜的層次。
片段或整體也可以稱作具體者(concretum)。而環結則是抽象者(abstracta)。具體者可以被經驗為一個獨立存在的整體。而抽象者被經驗到的,則是有許多部分彼此關聯在一起的整體。
語言使用的陷阱
片段與環結的區分有時候十分模糊,而這導致了許多哲學問題的不適當。之所以模糊,是因為人們可以用語言將環節獨立出來討論,就以為抽象的環結可以當成是具體的片段。舉例來說……?心智如何透過它自己來認識世界就是模糊片段與環結的問題之一。因為心智是關聯於世界的,它不是一個片段,所以這問題怎麼來的?就是一個問題。
如何把事情想清楚?所以問,事物如何關聯起來
對環結與片段的區分,可以讓事情想得清楚,這也是哲學分析重要的工作。同樣的,我們也要瞭解一個整體是如何被相關聯的環結構成。仔細區分不同的部分,避免混淆片段與環結,謹慎地考察不同組成的環結,將有助於我們思考事情,事物所呈現面貌也會更為清晰。
同一與多重的結構―意義與經驗
如何說明意義的同一與多重性?意義能以多重形式來表達。語言、文字、言語聲調、肢體動作、表情等,這些都是意義的多重形式。但任何一種形式都不能代表一個意義或事實。就像立方體的面、面相與輪廓所在的層次不同於立方體同一性的層次一樣。意義並不等同於何一種形式的語句,不管是心理面的語句或言談、文字等。「意義即是在多重表達形式之中與背後(within and yet behind)的同一者。」意義本身就有同一的性質。
如何說明經驗的同一與多重結構呢?經驗的同一性是什麼?事件的同一性是什麼?以台灣人日本兵為例,他們被派遣到海外作戰,這個經驗的同一性是什麼?二次大戰結束後,這群從海外歸國的台籍日本兵,他們到底是戰勝還是戰敗?他們對自我的同一性是什麼?將問題範圍擴大,由日本掀起的大東亞聖戰的同一性是什麼?神風特攻隊的少年仔是一種經驗方式,台籍日本兵也是一種經驗方式。再細分來說,自願加入皇軍的台灣人是一種經驗方式,被強迫徵召入伍也是一種經驗方式。而在家裡看探索頻道《二次大戰浩劫錄:日本篇》的我又有一種經驗方式。當然,大東亞聖戰還有其它林林總總被經驗的方式。而這些種種不同的經驗方式,就像知覺立方體有多重形式的展現一樣,有一個同一性的認取,只是戰爭經驗的同一性複雜的多。它們的多重與同一的結構與單純知覺立方體的結構差異甚大。
同一性雖難把握,但試著去掌握,將有助解開錯綜複雜的意向性結構
由上述大東亞聖戰例子可知,同一性的掌握並不容易。但無論如何,同一性在經驗之中,人類作為真理的行使者,去發掘同一性與多重結構有助於生命的開展。現象學的分析在於解開事物多重與同一。知覺的現象學、回憶的現象學、想像的現象學、意義的現象學、宗教的現象學都是如此。「也因為它指出了每一種存在的適當狀態,包括其獨立的存在性與其所擁有的顯現力量,現象學幫助我們避免了化約主義。」
另一個自我豐富了事物的同一與多重的結構與意涵
事物不僅為我所通達,也為他人所通達。我瞭解事物不只是為我所有,也為他人所擁有。事物對我給出多重樣態與同一;同樣的,他人也是。我明白,他人看到事物的面、面向與輪廓以及同一性也許是我沒看到的。所以,作為事物接收者的自我之間的主體際性,豐富了事物的意涵。
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及其中的同一性
在考察立方體的知覺過程時,我們知道,立方體的給出有顯現與不顯現。當轉動立方體時,原本的顯現轉而不顯現;相對的,主體端的滿實轉為空虛意向。知覺立方體的過程有顯現與不顯現、空虛與滿實意向的結構。但不同事物的呈現有其各自的顯現與不顯現的混合方式。且有流動的性質。一場經歷也是如此。現象學的分析在於解明這些結構。
以球賽的例子來說明。當我和朋友一同去看球賽前,一夥兒在車上談論著待會的球賽,有人拿棒球週報的資訊出來講,今天投手最近狀況如何,防禦率怎樣,幾個明星球員的打擊率等等。我們共同意向著這場球賽。即使每個人的心理所想到的球賽面貌各有不同,但我們還是共同意向著同一場球賽。這時候是空虛意向著那場不顯現的球賽,而這種不顯現是以投射到未來的形式為之。等到車子開到球場的停車場,停好車,步行到球場裡。看到球場建築物外球隊的徽章、旗幟,然後走到觀眾席的位置就座,看到記分板上的跑馬燈,顯示著今日兩隊的防守陣容、棒次等,休息區裡出現幾位熟悉的球員,有些很有名,認得出來,有些則不認識,往投手練習區望去,看到幾個投手正在熱身。這個時候,我們的空虛意向逐漸滿實。球隊符號、跑馬燈上的守備狀況、休息區裡的球員、投手練習區的投手。這都是從空虛到滿實意向的中介。這些中介都指向下一個滿實意向。直到球員們小跑步到各自的守備位置,裁判舉出手勢,投手投出第一個球後,比賽正式開始。這時候不再有指向下一個中介,而是直觀著這場球賽。直觀是直接意向著在場顯現的事物。雖說直觀不再指向下一個連續環節,但是直觀「把目標對象的其它輪廓提供出來」。這是加多(additive)。「即使當我們到達了對某一特定對象的直觀後,我們的探索不見得就此打住。」我可能對投手的動作、球速、球質,有了新的不同以往在雜誌上介紹的,我對這個投手有了新的輪廓。球賽結束後,大夥意猶未盡地聊剛才球賽,這時原本滿實的意向又轉回空虛意向,原本在場顯現的球賽又轉入不顯現。這不顯現與剛要去看球賽前的不顯現不同,它是回憶的不顯現。
顯現與不顯現及空虛與滿實意向的重要性
笛卡兒式哲學為何忽略人意向不顯現事物的重要性?現象學如何說明不顯現的重要性?笛卡兒式哲學對不顯現的事物傾向以「透過在場的的想像或概念來通達不在場的事物。」但現象學認為,以顯現的想像或概念代表不顯現的事物時,是謬誤的。作者論述道:「我們也許需要字詞與心像來幫助我們對不顯現者的意向,但這些顯現者並不妨礙我們對不在面前的東西進行意向。不顯現者以不顯現的形式來到我們之前;不顯現也是一種現象,也需要被加以重視。」譬如他提到人類的性格、情緒、回憶、想像等,這些都是人類存在的不顯現樣態,所以怎能忽略事物的不顯現呢?
如果承認事物不顯現的重要性後,顯現的意涵也就更為深刻了。現象學要做的就是瞭解事物顯現與不顯現相互關聯的方式。如何說明顯現意涵更為深刻了?一個事物的顯現是由其不顯現的襯底所交映出來的。舉例來說,有張對我意義深遠的照片一時間弄丟了,我想它要是真的不見了,我會很難過,心靈失去依靠。
我翻遍書桌、書櫃和背包,背包裡每一本書我都打開來瞧,看有沒有夾在裡面。在我急沖沖地找相片同時,我正空虛意向著相片的不顯現,直到我發現原來它被黏在我的一本相簿裡時,「它的顯現正是由這些仍然在反覆交映的不顯現所支持襯托出來。」經過天翻地覆與心情的焦急後,現在我鬆了口氣,再把相片貼到原來的位置上。當然,事物由不顯現來到顯現還有很多其它情況,譬如期待、等待,或在毫無預期下顯現。這些顯現都是消除其不顯現而給出的。
3 則留言:
看你舉的例子,我知道,這樣讀書對你是很深刻的。
老師每次的回應都鼓勵了我。如果老師能夠在文章細節上給我一些指點,句子怎麼安排比較適當,我會有更有收穫。謝謝。附帶一提,
我都是模仿作者的行文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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